“你放盆水在地中間干嘛？”坐在宿舍上鋪的沈念不解地問錢麗麗。

　　“這暖氣一開房間里太干，一個學姐告訴我，在屋子里放盆水會好一點。”錢麗麗說著把那盆水往寢室正中間的桌子下挪了挪怕大家來回走踢灑了。

　　“哦，這個主意還挺好。”沈念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皺皺巴巴有些硬的嘴唇，發現的確很干燥。

　　那個時候，她們還不知道有加濕器這種東西，甚至連淘寶都還沒有人會用，校園里最流行的是諾基亞的滑蓋款手機。

　　“我想去網吧查資料，順便看電影，你們誰要一起去通宵啊？”張薇薇邊整理書包準備出門邊問大家。

　　“明天上午八點班級不是要集體去爬山嗎？你還去通宵，第二天能爬得動嗎？”沈念有些猶豫要不要去。

　　“沒事的，反正又不是上課，那山又不高，就算困了半個小時也爬上去了，爬完回來補個覺就行啦。走吧，一起去吧。”張薇薇勸說沈念。

　　“我也想去，咱們一起去吧，走吧走吧。”錢麗麗也跟著說。

　　“嗯……好吧。”沈念像個猴子一樣敏捷地從上鋪爬下來。幾個女孩樂樂陶陶地向網吧出發。

　　那時四五千甚至更貴些的筆記本電腦對這幾個女孩來說都應該算是奢侈品了，宿舍里沒有一個人有電腦，她們想上網就只能去網吧，而通宵包夜價錢會更便宜些。

　　通過隔三差五的臥談會沈念知道了張薇薇家里一共三個孩子，她還有兩個在讀高中的弟弟，一家人還住著窯洞，張薇薇上大學的學費是貸款才交上的。沈念很難想象那日子過得有多難，可張薇薇卻依舊樂觀，不見任何憂愁，說貸款等她以后賺錢還上就好了。

　　跟張薇薇相比，沈念這個獨生子女仿佛過得還挺幸福，沈念心想還好母親當年沒有再給她生個弟弟，不然她這個做姐姐的壓力該有多大呀。本來一個孩子都養不起了，為什么還要生那么多，沈念實在是無法理解，她想：以后自己要是沒有足夠好的經濟條件是絕不會生小孩的，這樣只會讓孩子跟著一起受罪。就像沈念自己有時都會埋怨，她并不想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想從小生長在一個整天吵罵的家庭，可沒有人問過她愿不愿意，就把她帶到了這個世上。

　　“身份證登記一下。”網吧前臺頭也不抬地說。

　　幾個女孩登記好，在煙氣嗆人的網吧里，找了一個空氣還算清新的角落坐下，彎腰按下老式笨重的黑色主機箱，電腦屏幕緩緩打開。

　　不知從何時起，人人網開始流行起來。“你有人人網的賬號嗎？我加你啊。”錢麗麗問沈念。

　　“什么是人人網？我沒有啊！”沈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就是一個實名的網站，寫上自己的學校，很多同一個學校的人都能在上面找到。”錢麗麗起勁兒地推薦：“我幫你注冊一個賬號吧。”

　　“那好吧。謝謝麗麗。”

　　“客氣。”錢麗麗和沈念擠坐到一張椅子上，在沈念開的電腦前幫她注冊。

　　“你郵箱是多少？”錢麗麗顯得很專業地問。

　　“我還沒有郵箱。”

　　“163的郵箱沒有嗎？”

　　“沒有。”沈念覺得自己真的很落伍，什么都不曉得。

　　“那我再幫你注冊個郵箱，這個人人網要郵箱登錄的。”錢麗麗倒是不嫌麻煩地說。

　　“哦，哦。”沈念點頭附和。

　　沈念看了眼錢麗麗幫她注冊的郵箱前綴上有幾個字母plmm，“plmm這是什么意思？”沈念很生好奇地問。

　　“漂亮美眉呀！”

　　“啊？哈哈哈……”隨即傳來兩個女孩無法抑制的笑聲。

　　果然，在人人網上沈念發現了很多中學時的同學，肖兵也在上面，但她一個都沒有主動去加。沈念不知道加了之后要說些什么。

　　一宿的時間，幾個女孩查資料，看電影，聽歌，熬到后半夜，一個個困得大腦都快短路了。沈念開始后悔來通宵，后半夜還有些冷的，趴在桌子上都睡不踏實，她們這不是來找罪受嗎！

　　熬著熬著，總算到了天亮，幾個人幾乎是沖出了網吧，來到包子鋪要了兩屜新出鍋的小籠包，暖暖的包子和黑米粥入胃才算緩過神來。

　　“這山可怎么爬呀？我想回去睡覺。”錢麗麗愁眉苦臉地往嘴里塞著包子。

　　“我也想回去睡覺，困死了，以后我都不想通宵了。”張薇薇困得直打哈欠。

　　“沒辦法，誰讓我們昨天那么自信來著。還是多吃點吧，吃飽了好爬山。”沈念似乎什么時候都是那個勸慰別人的人。

　　昨夜下過小雨的山路有些滑，上山容易下山難，作為班干部的沈念下山時不停地回頭提醒大家：“臺階滑，大家小心慢點走。”

　　“哎呦……”沈念回頭時一個沒留神，腳下一滑直愣愣地撲進了臺階旁的草叢里，幸好跌落得不高，又有雜草墊著，樹枝也善良地避開了沈念的臉，有驚無險，班里的兩個男生趕忙跳下草叢把沈念拉了起來，沈念一陣后怕，還好沒有戳到臉破了像。

　　這一頓折騰總算下了山，班里的人都喊著叫著，下次不要再組織這種活動了，他們只想在周末好好地睡個懶覺。

　　誰不是呢？可說要登山的時候你們也沒人出來反對呀，沈念作為組織活動的班干部之一覺得真是費力又不討好。

　　這還不算完，其他人都回去補覺了，沈念這個學習委員還要拿著收上來的錢和班長一起去書店給大家采購鋼筆字帖，這是班主任下達的指令，想不去都不行。也不知道為什么，沈念這所大學還像中學那樣設了個班主任的職位來看管他們。

　　沈念沒想到，辛辛苦苦把字帖買回來得到的又是一陣抱怨，有的嫌買貴了，有的嫌買的字體不好看，有的嫌買的紙質不夠好，再一次的費力不討好。沈念氣得差點去找班主任辭掉這個學習委員，人心真的是太復雜，就算你再努力再真心地去做一件事，可還是會有人挑剔你，質疑你是不是從中牟取了私利，哪怕他們沒出一點力，哪怕你都開齊了發票。

　　沈念想：所以才會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些說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