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所在的這家金融咨詢公司，金融分析講師一共有十二人，清一色的男性。年紀遍布各個年齡層，高矮胖瘦皆有。他們每天穿著成套的西裝，打著商業性的領帶，看上去衣冠楚楚。

　　兩個月下來，沈念幾乎和每一位講師都有過合作，只是合作次數上有多有少的區別。有的講師肚子里有些干貨，分析起大盤走勢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沈念和這樣類型的講師搭檔格外輕松，只需要串串場，提醒一下直播觀眾注冊和下載軟件即可。

　　還有的講師，則是空有個花架子，每天復述重要的財經新聞和國際上的重大新聞，翻來覆去都是些類似的臺詞，給不出什么建設性的意見，自己本身都是個半吊子，常常在直播間聊些七七八八與行情無關的事情，頂多重復幾句“事出反常必有妖”。跟這樣的講師搭檔，沈念總要努力把話題往大盤行情上拉，真是覺得心累。

　　跟這些分析師聊得多了，沈念大概了解了些情況。有幾個看起來老成穩重的講師，竟然比沈念還小了五、六歲，其中大部分人都沒有金融分析師資格證，也沒經過專業的培訓，只是自己看了些書，做過一些投資，稍微有點經驗，便來自稱講師給別人“指點江山”了。

　　這還不算什么，更加驚掉沈念下巴的是她中午在餐廳吃飯時，聽到咨詢客服小聲聊到，很多投資者通過直播間的鏈接，加了公司的咨詢客服，然后跟著某位分析師做單操盤后，除了前面一兩次賺錢，后面幾乎都虧得血本無歸。

　　這難道是巧合嗎？沈念覺得詫異，回到辦公室后，把她聽到的話講給了其他女主持人聽。結果，阿琳說：“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沈念困惑地問。

　　“這個大宗商品交易平臺和咱們公司是有貓膩的。”阿琳壓低了聲音說，“只有投資者虧了錢，咱們公司才能賺到錢啊！不然你覺得公司賺的是什么錢？手續費才多少啊，哪能養活公司這么多人？”

　　“這么坑人嗎？”沈念再一次被現實刷新了三觀。

　　“你以為呢？”阿琳向上挑了個眼，繼續說道：“我也覺得公司這么做挺缺德的，要不是工資高，我肯定辭職了。沒辦法啊，還是要賺錢生活呀！”

　　沈念沉默地對著電腦屏幕坐著，沒有回應阿琳。怎么她辭職跳槽，又跳到這樣一家坑人的公司來做了“幫兇”呢？現在騙子公司的概率都這么大了嗎？這可是在上海啊！都如此難以避免？！

　　“你心里也別太過意不去。有時我就想啊，其實這些投資的人，都是有錢人，幾十萬幾百萬地投進來，他們就是想賺快錢，走捷徑。這跟那些去澳門和拉斯維加斯的人也沒什么區別了。”阿琳接著勸沈念說，“還不都是投機行為嗎？想開點吧，我上播去了。”說完，阿琳端起水杯仍舊慢悠悠地出了直播間。

　　沈念此刻想辭職，卻不能再一次地盲然辭職不干。一方面，她現在急需賺錢貼補家用；另一方面，她不確定，即使她再次跳槽，會不會仍舊遇到這種坑人的公司。

　　沈念小時候做夢也想不到，長大后，她竟然為了賺錢，變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類人，成為了騙子的“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