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吹,朱燦就被風沙迷了眼。
停車,他抬手遮住眼眶。
在他旁邊是一株綠松。
世紀初,城市的綠化還算可以,但卻不規(guī)整,街上始終有不少風沙,偶爾還能看到泥漿,從全市各地進城的人和車都會帶來泥沙。
剛訂購了一臺二手冰箱,這又是一筆大支出。
雖然錢還在手,但朱燦接下來都能夠動用的資金就不多了,小四百塊的首付貨款,之前的辦證件一些雜費,加上預留購買一些零碎,插座,筐桶之類。
不足一千塊的可用資金,頓時,朱燦就有些方了。
亞歷山大。
不算接下來經(jīng)營中的其他成本,要是開學這個月賣不出貨,他分分鐘上演倒閉大戲。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失敗了就是跌落萬丈深淵。
好一會,朱燦的眼睛微微濕潤,在感覺不到刺痛,隨手抹去眼角的淚痕,眼里的風沙已經(jīng)沒了,隨后繼續(xù)啟程。
蹬著單車,上身小幅度晃動。
拐過明洞街的巷口,駛入到綠蔭裊裊,兩旁是一株株虬結而起的榕樹。
嘰嘰喳喳。
榕樹街,一條市里有名的街道,整條路兩旁都栽滿了榕樹,更有意思的是,榕樹都樹枝朝著路微微下垂,像是在迎接過往的來客。
從而也讓這條街成為了市里有名的情侶街。
每天晚上,沿路兩旁的街鋪路燈都會變成霓虹色,七彩斑斕,對于世紀初的人來說,太有眼球沖擊力。
這也使得這條街流傳一句話。
情侶就不能不在晚上走一遍情人街,不然是長不久。
街中央是一個大轉盤,栽種了一株兩百多年歷史的大榕樹,至少兩個成年人合抱才行,樹上掛滿了紅布條,越是往上,越是掛著如果實的紅囊。
每年新春時節(jié),就會有專人收攏樹上掛著的紅布條,包進紅囊里,重新掛上到樹冠頂部。
這株大榕樹也被稱為姻緣樹。
大轉盤則是稱為‘榕樹頭’,每晚都有情侶散步來到這里,坐在大轉盤周圍交頭接耳,路過的人不需要驚訝,遍地都是灑滿的狗糧。
日后,傳承著古老寓意的榕樹頭在城市的發(fā)展中,逐漸有些銷聲匿跡,但在本地人眼里,‘榕樹頭’仍舊是情侶必去的地方。
長年累月,樹梢的‘月老果’就沒有少過。
情侶的天堂。
光棍的煉獄。
狗糧地。
這些都是日后,榕樹頭榮獲的稱呼,不過,朱燦很平淡地騎著單車,緩緩駛過這里,這條街對他來說,平常到與普通街沒什么分別。
從未談過戀愛的他年少時曾憧憬過戀情,但步入社會后,他漸漸不再追求什么戀情,一度讓認識他的人覺得他是個不婚主義者。
拐出榕樹街,映入眼前就是東風西路,長長一條娛樂場所的街道,遍布酒店,溜冰場,KTV會所等設施。
“啊燦。”
從人群騎著單車經(jīng)過的朱燦,忽的聽到了一聲叫喚。
循聲望去。
站在不到十米的側后方,赫然是一個穿著兩陽校服的同學,美目盼兮,一雙大眼睛水汪汪,高挑的身材,晧臂推著單車向他走來。
略微思索了會,他想起了。
是陳曉雯。
他和她是初中同班,陳曉雯坐在他前面,他坐在后面,高中更是鄰班,不算陌生,但也不算很親密。
但朱燦卻對陳曉雯很熟悉,在未來,陳曉雯是他那一屆同學中最出息的人,再加上人長得好看,是不少老同學的夢中情人。
往往老同學聚會時,就算她人沒空來,她也能是老同學聚會談論的焦點。
不過朱燦與她的交流卻不多,日后見面偶爾就是點個頭,寒暄一番的程度。
“曉雯。”
綁著長辮子的陳曉雯低著頭,似乎有些難言之隱,目光有些閃爍。
朱燦看了下,陡然注意到了她的單車鏈斷開的情況。
世紀初,城里的公交車數(shù)量并不多。
有一些地方甚至沒有公交車路過,每一班車間隔時間也很長,除了寥寥幾條熱門路線外,大部分的公交車間隔甚至要半個小時。
運氣差點,等一個小時都有可能出現(xiàn)。
男女之別在這個年代,除非是情侶,男女同學相處一般都極為含蓄。
在學校防早戀,甚于防川。
“我......”
年輕的陳曉雯沒有日后那么精明干練,反倒有些內向,半響都沒有多擠出一個字。
心跳加速,耳根多了抹紅暈的她看著別曬黑的朱燦,霍然有點忘詞,如不是她認出朱燦騎著的單車籃上貼著一張便條紙,差點都以為認錯人了。
燦哥單車,偷者找打。
她又看了看便條紙,又看了看朱燦的黑臉,一時沒那么緊張,可也徹底忘了說什么。
“車鏈斷了,時間不早了,你應該是要去學校繳費吧!不介意的話,坐我車尾,我也正好是回學校。”
朱燦看著額頭滲出細汗的陳曉雯,主動開口。
“嗯。”
一驚一乍,陳曉雯聽到朱燦的話又有些緊張起來。
只不過,現(xiàn)在的她沒日后那么干練,性格還有著稚嫩。
在學校的時候,一般男女同進出都會讓人誤認為情侶關系,高中時期,學校雖是多次宣傳禁止早戀,但架不住青春的躁動。
學校的情侶不少。
她也怕朱燦誤會她......陳曉雯越想越亂,耳根再次紅了起來。
“謝謝!那麻煩你了。”
如蚊子般低嚀。
“不會麻煩,上車。”
朱燦搖了搖頭,單純只是在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
曾經(jīng)的陳曉雯也是他暗戀的對象,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后來的他只是當成純美的回憶,誰也不知道。
就像現(xiàn)在,他對她沒有半點綺念。
一心撲在隨時會垮的事業(yè)上,外加高考一關立在他面前,他根本無心他顧。
淡淡香味,嗯,是肥皂香味。
單車尾感覺多了些重量,一腳撐在地面的朱燦看到了一只小手擰緊了他的衣服,偏過頭,看著陳曉雯扶住車頭,再次出聲叮囑她。
“抓緊了,我騎慢點,要是抓不穩(wěn)車,記得提醒我。”
就這抓緊衣角的小手,他怕是騎快一點,陳曉雯立馬就被他‘拋’下去車尾。
“嗯。”
陳曉雯嗅到了由朱燦身上散發(fā)不一樣的氣息,驀然,耳根更加紅,覺得自己太大膽了,有種想下車的沖動。
可下車的話,留給她的時間可不多了,她也不敢保證前面的公交站什么時候有車來。
要是今晚交不上學費,新學期要重新分宿舍的她都不知該去那里睡。
他提起腳掌,勾起單車腳踏。
乘客已坐穩(wěn)。
開車了。
“啊燦,別太快,慢一點。”
剛一開始,陳曉雯感覺有點扶不穩(wěn)車頭,立馬小聲嘀咕,心中都要羞愧跌下車。
“嗯。”
繼續(xù)放緩速度。
“等一下。”
“好。”
“不好意思。”
“太快了。”
呢嚀的低語,緋紅的耳根。
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