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羅杰，不需要過分在意，繼續訓練就好了。”

　　容隱安排休息時，施信還是沒克制住好奇心，將早晨的事件講了出來。金昂一邊聽一邊咂嘴，容隱倒是很平靜地給出結論，繼續清掃因為訓練被搞得亂七八糟的地面。施信想了一會兒，維持拉伸的動作提問道：“對他說的話不在意嗎？我覺得挺惡劣的……”

　　“冰點的所有人都有自己加入的理由，或是無法被人接納，又或者想實現一些可稱之為‘抱負’的東西。雖然加入冰點不算久，但我一直這么覺得：這個地方或許存在著某種‘力量’，會吸引特別的人到來。先不說施信，你們兩個來冰點，是為了什么呢？”

　　說了一番有些唯心的話，容隱看向金昂蒼寧二人，拋出了奇怪的問題。

　　“想在人類世界到處亂轉的話，沒有一個落腳點是不行的吧？沒有錢也是不行的，在紐因山脈注意過你們這樣執行任務的隊伍，所以我就來投奔這里了！”

　　“和他一樣。”

　　他們回答著，施信依然盯著地面，想不清這件事。容隱所說的“力量”或是“抱負”聽起來不像靠字面意思就能弄懂的，而且，假設剛才問金昂和蒼寧的問題是接在這個討論主題之后，其中好像也沒什么關聯。

　　容隱究竟在想什么？冰點劇團又是為何而存在的？施信支起身體，主動做著支撐類的訓練，越發覺得這一日從早晨起就有數不清的問題在身邊盤旋，讓思維得不到片刻安寧。

　　“后背挺直，注意持續一段時間后要休息，把握好身體的臨界點。”丟下掃帚，容隱指點施信后，領著金昂站到剛才掃過的地方。

　　今天的活動和前一天一樣，依然是躲避反攻練習。因為實力差距，金昂每隔十幾秒就會以各種姿勢摔到地上。但是，像昨天那樣石子嵌入手心導致動作變形的慘劇并未再次發生，訓練進行得十分流暢。

　　前撲臥倒，施信讓緊繃的肌肉放松片刻，再一次撐起身體。對這具屬于他的身體，他一天比一天熟悉。最初為了自保，除了完成容隱的要求外，他并沒有增加對自己的操練。但自從意識到身體的恢復能力絕佳，每天回到宿舍，他都會比金昂、蒼寧更疲憊，然后在第二天全力投入訓練中。

　　他和其他人的差距實在太大，無論體能還是神力，都需要拼命訓練才行。

　　“再往下壓一點！太高了太高了！”結束一段訓練，和蒼寧擊掌換人，躺倒在地上的金昂不忘提醒施信。略做動作調整，施信往旁邊瞟了一眼。

　　早晨的霧氣已徹底散去，在神源提供的光華下，金昂豎起雙臂，十分舒適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亂發中突兀伸出一對豹子耳朵，還隨著微風抖了抖。

　　這幾日的接觸中，施信基本接納了身邊有兩個非人類的事實。對這一幕，他不過多看了兩眼，就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維持動作穩定上。

　　“叫你裝野獸耳朵，還真找了個野獸做同伴啊？不愧是劣等種族，喜歡廝混在一起。”

　　惡劣的聲音傳入耳內，施信手臂用力，撐著自己坐起來，發現羅杰正站在不遠處，撥弄著腰間那把看上去像是裝飾的劍。金昂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耳朵收了回去。容隱同樣停了手，臉上掛著極度冷淡的表情，與平時那個溫和指導后輩的部長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走到羅杰身邊，容隱聲音如臉色般冰涼：“去做你的事情。試用期的新人進行任何訓練都與你無關。”

　　“哦——是新人啊，怪不得動作這么爛。什么破自然之力呢？大概也和你收不住的身體部件一樣爛到極致吧。不如把它們砍掉再裝成人類，怎么樣？”羅杰一副恍然大悟模樣，但從毫不掩飾反感的表情來看，分明早就知道幾人身份。

　　他說話時，金昂身體慢慢下壓，雙手觸及地面，緊咬的牙齒間漏出威脅似的嘶吼。蒼寧立刻上前，按住金昂的肩膀，沖抬頭的后者搖了搖頭。

　　“就算我不能干掉你們，打個重傷還是毫無問題的。想反抗之前，先掂掂自己有多少斤兩吧，就憑你們？”一顆小石子隨著羅杰的話被丟了出來，下一秒，石子就在白光籠罩下，于空中徹底解體，化成看不清的砂礫。

　　“整個裘杰斯都充滿了令人反胃的空氣，尤其是你……”羅杰指向還沒站起的金昂，隨后滑向施信，“還有你。連控制能力都不懂的弱智野獸，僅僅有那么一丁點神力，就妄想脫離平庸處境的重生者，根本不該存在。”

　　十足的惡意從那個著裝整齊的年輕人周身擴散開來，金昂再一次想跳起時，容隱攔在了他面前，蒼寧瞪大眼睛，利齒剛剛顯現，被容隱用另一只手拽住。沒再向他們多看一眼，羅杰掉轉頭，大步離開了訓練場。

　　施信看著那個方向，握緊了拳頭。雖然羅杰的語調充滿嘲諷，但他沒法像身邊兩人那樣表現出反擊情緒。他能隱約在剛才羅杰丟出的石子中察覺到一絲神力波動，和先前被指導時自身放出的神力不同，那是屬于等級可能比他高很多的強大天賜者的神力。現在反擊，根本討不到一點好，而且……

　　“冰點劇團內部，除了練習項目和打戲對練外，不允許任何攻擊行為發生，否則會受到懲罰。”容隱保持冷漠的神情看著羅杰離開，轉身面對三人時，已擺出了一副嚴肅面容，“所以，就算他再怎么用語言挑釁，你們也不能還手，記住了嗎？”

　　施信和蒼寧無聲點頭，施信注意到蒼寧的手攥得比他還要緊。金昂挺著脖子喊道：“那就這樣看著他瞎說？你們人類也太……”

　　“在任何地方都需要規則，這就是在冰點行動時，必須遵守的規則。”在施信印象里，這是容隱頭一次打斷他人話語。金昂張嘴還想給出不同意見，被容隱一下封住了嘴，隨即，容隱抄起旁邊的水瓶，迅速往金昂腦袋上敲去。

　　“冷靜下來了嗎？”得到金昂的點頭回應，容隱松開手，“我們就是這樣一個被多重規則限制的團體，但我們依然擁有自由。記住，機會總是會到來的。”站回場地，他一招手，施信隨信號上前，停在容隱對面。

　　躲避練習——快速翻滾后恢復半跪姿勢方便移動，找準機會向對手的腳踝等脆弱部位出手，每時每刻都能保證身體在下一秒能夠移動。施信腦內想著這些教導性的語句，保持高度集中，應對容隱攻過來的動作。

　　半蹲、起身時借力踹出、踏空、以另一只腳為支點跳開，手刀過來了，應該下蹲、跳開、再反擊……隨機應變，執行容隱教的動作，施信眼中突兀出現了一個空當。

　　機會！

　　飛腳踢出時，容隱的雙手突然下垂，卡住了施信的腿。像每一個失敗了的攻擊動作的最后一樣，容隱將施信掀翻，按倒在地。

　　“在有能力承擔所有攻擊的損失前，不要貿然奔向任何一個機會。”

　　低聲道出這么一句話，容隱正要松手，施信盯著他背后的天空，輕聲回應道：“那么在能力足夠強大時，就可以抓住機會了嗎？”

　　“為什么會這么說？”直起身，容隱伸手來拉施信，對剛才的問句表示疑問。

　　施信一把抓住容隱溫暖的手，趕快補上句子：“冰點內部不是不能打架嘛？”

　　容隱后退幾步，看著施信站好，表情帶了一絲狡黠：“誰知道呢。攻防互換再來一次。”施信壓下重心，抽出片刻時間思索容隱剛才的話，對自己的疑問再次閃現在眼前——

　　為什么會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