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訓練時那樣遲到的情況并沒有再次發生。這十幾天足夠施信將食堂所有窗口的菜都粗略嘗過一遍,排除掉了像“小辣椒三明治”那樣太過刺激的食物。昨日的休息時間比平時長些,施信三人沒有給自己加練,好好睡了一覺,以飽滿的精神站在了訓練場上。
但直到八點過了許久,聞人月還是沒有出現。
“那個部長干嘛去了,怎么那么慢。”金昂輪番單腿支撐保持平衡,開口時正左右搖晃挑戰最大的移動幅度。蒼寧沉默,施信也沒有接話,只是稍稍放松站姿,往周圍看了一圈。的確,訓練場上除了他們外,一個人都沒有。
“要不我們先來一套基礎訓練?之前容部長也說那些都是晨起小菜吧。”繼續等待只是浪費時間,施信提議。金昂點點頭,搶先沖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張開雙手,像兜風一樣搖晃手臂。足足跑了大半圈,他才收起胡亂擺造型的手,開始認真熱身。
那些基礎體能訓練的套路已經刻在了腦子里,三人無需多做交流,也能很快完成。但當他們停在之前的位置休整時,腳下突然傳出了聲音。
“讓讓、讓讓,小寶貝兒們給我讓個道……”
被嚇了一跳,三人連忙跳開。只見下方沙土中緩緩鉆出一個由沙子構成的人形,嘴一張一合,砂礫隨之掉落:“嗯,看起來精神都不錯!那么意思意思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戚唐新,執行部副部長,你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副部’聽起來跟肚子似的,難聽。”
這么一堆沙子,是執行部的副部長?施信大張著嘴,完全無法隱藏自己的驚愕。沙土晃晃身體,抬起腳時,仿佛發現了什么一樣靜止了。沙子在淡淡的暗藍色光芒籠罩下,迅速消失無蹤,個子小小的男孩子以相同的姿勢站在了三人面前。
雖然很想對這位副部長表示尊敬,但戚唐新的出場方式、比最矮的金昂都要少半個頭的身高、看起來很幼稚的面龐,包括那一頭松松扎成一束的深色卷發,都讓施信覺得,面前人是年紀輕輕的少年。
施信瞟了一眼左右的金昂和蒼寧。按實際歲數推算,這里應該是自己年齡最小,論視覺效果,金昂卻占有優勢。根據這個邏輯,或許戚唐新也有他那一份看起來小的理由吧。
“這就是我的神力啦,你們不要太驚訝,嘴巴都合上、合上。”戚唐新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草草疊成、面積相當大的紙扇,一溜敲過三人的臉頰,“聞人月可沒空來訓你們,所以這半個月,就做好一直看我這張臉的準備吧!”
“那我們要做什么,戚副……”紙扇就要兜頭敲下,施信趕忙改口,“戚、戚唐新。”
滿意地笑笑,戚唐新圍著三人轉圈:“剛才你們的體能我都看過了,不行啊,絕對不行。容隱都是怎么訓的你們,嘖嘖嘖。不過呢,體能就你們練吧,早上早點起半夜不睡都行,反正不要影響我白天的訓練。”
一轉身,這位隨性至極的副部長將紙扇擰成了棍子,指向蒼寧:“你來答,執行部是干嘛的?”
沒有點積極提問的施信,也沒有點平時就話很多的金昂,戚唐新這一下讓人不太明白。蒼寧沉默片刻,用干癟的語言回答:“執行任務……”
“啪”的一聲響,棍子結結實實地砸在蒼寧腦袋上。戚唐新剛才那副表情像凍結了一樣消失在臉上,現在展現出的分明是冷漠:“這還用你說?看來你們還沒認清楚到這里輪轉的意義所在啊!
“給我聽好,我們執行部在外面叫表演部,負責任務中的主要工作,不管是到任務地點演出時上臺的演員,還是執行任務時的行動人員,基本都出自執行部。而冰點劇團在外人眼中是個劇團——聽到了嗎?劇·團!
“所以我們執行部的人,不僅要有強大的身體和精神素質、對特殊力量使用的熟練度,還要有表·現·力!也就是說,只要在執行部一天,就必須做好參演某個角色的準備。但是這種能力,你們完全沒有!”
說著,戚唐新的棍子在眼前晃了一下,冰涼的神情被他自己揭下,露出無所謂的笑顏說道:“聽見沒有?你們幾個啊,現在如果上臺,連個龍套都演不來!蒼寧你原來會說話啊?還是說你只想演塊石頭?但我們不需要這種角色,有道具就夠了。金昂你是不是只會像個小孩似的亂蹦亂跳?昨天考核還笑……”
說這些話時,戚唐新正繞到金昂背后,后者用最小的聲音嘀咕一句:“昨天你也笑。”
又是一記重擊,戚唐新以極快的速度閃到金昂面前,板起一張臉,拽著他的運動服領子拉近了距離:“我笑是因為我在審查你們,但你們在考核,就等同于在舞臺上,扮演一個‘被考核的新人’時,能笑出來嗎?”松開手,他轉到了施信面前,直視著他。
被戚唐新淡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施信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沒曾想戚唐新竟然連這么小的動作都要來一紙棍。不過這么一敲,施信才發現紙扇和棍子都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震懾作用遠大于實際傷害。
“你們要是站在舞臺上,一個個都得被人丟石子趕下去。所以體能你們自己練,這十幾天,我要先把你們不屬于舞臺的習慣扯掉。”戚唐新用棍子拍拍自己手心,走出去幾步。
自己的問題……似乎沒說。
施信暗暗腹誹,按戚唐新的指示和另兩人隔開一臂距離站成一排。“站直,不要動!”發令后,戚唐新干脆坐到一邊的草地上,叼著一根草葉,看著立正姿態站好的三人。
“屁股收回去!腿夾緊!背打直!”草葉在嘴角上下晃悠卻沒掉下來,戚唐新一刻不停地點出要點,“把你們過去的習慣吃掉!吃不下也給我吃!別以為這里還是野外,只要進了冰點,外在就要好看!”說著,他一個后仰,一副大爺模樣躺下,聲音小了些:“你們先站著,我睡會兒。”
施信愕然,偷偷往戚唐新那邊看了看,他的胸膛規律起伏,依稀能聽見呼嚕聲,好像真的睡著了。這種情況在容隱那邊從未見過,他是真的沒法理解——即使將這視作兩個領導者的不同教育方式也不行。
想著,站著,酸麻感爬上雙腿,緩緩延伸至后背和肩膀,雖然不時有微涼的風掠過身側,在上午的刺目光線下,依然有汗水從額角滲出,無聲無息地擦過面頰。這種感覺比起長時間體能訓練更難以忍受,鍛煉身體時,四肢得到了充分的活動,而這樣僵硬地杵在地上,只能讓肌肉陷入僵直的深淵。
“這是要干嘛……”金昂的嘀咕還沒結束,一顆小石子已經準之又準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施信猛地轉頭,戚唐新依然躺在原地,好像根本沒動一般。他趕緊收回視線,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立正這件事上。
不過一直做一件事情只有讓精神被消磨得厲害,施信閉上眼睛,開始回憶戚唐新出現時的情況,權當放松。在他們來到訓練場時,副部長的確是不在可見范圍內的,再之后,他就從大地里鉆了出來,身體完全由沙土構成,隨著暗藍的神力光芒,沙土消失,恢復人形……
這樣看來,戚唐新的神力或許是將自己變成砂石融入地面,而且,他又清楚知道三人的體能訓練情況,大概在土地內也可以自由行動和感知。
思前想后,施信都覺得這只是一種輔助性的能力,并不像堂堂執行部副部長的神力。他不應該有點像聞人月那樣的高強戰力嗎?要不然……
想到聞人月,施信輕輕吐出一口氣,突然釋然了。他并沒有看到過聞人月使用神力的場景,就已經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看樣子,執行部的成員不僅是靠著神力在戰斗,本身的格斗能力也相當之強,所以神力的使用方式也不會造成什么影響。
自己倒是越來越習慣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