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稍過，旅館前臺的工作人員已經有些打瞌睡了。即便如此，羅絡還是稍微放出了一絲擾亂心神的花香，讓他們更難以記住三人離開旅館的行動。

　　“謹言慎行”，這四個字，即使在裘杰斯之外也是很有必要的。

　　夜晚的南橋城比起施信先前出去時還要安靜，附近嘈雜的區域只剩下了小吃街。不過那條街道距離他們所住的旅館稍微近一些，離金曉陽定居的小區還是有一點距離的。越往小區走，眾人越感到寂靜，站在圍墻外，看著沒亮幾盞燈的樓房，甚至會讓人覺得有些荒涼。

　　“不能走正門了，從這邊上。施信，制造踏腳臺。”

　　施信條件反射地執行楊晟的命令，但就在凝結空氣時，依然壓抑不住提問的心：“不走正門可以理解，但是翻墻的話……監控攝像頭……”

　　示意羅絡先翻過去，楊晟豎起食指，向著周圍畫了一個大圈：“能注意到攝像頭，這很好，但你有沒有更多地用通訊器檢查周圍是否有正在使用的攝像頭？”聽了這個問題，施信基本明白了楊晟想說的是什么，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顯然，不知道是因為小區比較老舊，還是管理不當，總之，這里雖然有攝像頭，但并沒有任何正在使用的跡象。而得到這一條消息的原因，興許是楊晟先一步做的偵查吧。

　　即使自己能夠參與任務了，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施信暗自想道。

　　羅絡在這幾句對話間已經翻過了圍墻，從欄桿縫隙間向外面二人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施信第二個進入小區內部，楊晟最后跳下時，施信撤掉了外部的空氣墊，防止外面會有路過的人注意到這里的不對勁。

　　或許楊晟只在一些微小的地方需要自己的行動，但施信認為，自己必須在能力范圍內做到最好，才配得上這份讓新人參與夜行的信任。

　　這一晚，三人的行動更加大膽了一些。羅絡將花香散布向周邊那些有可能藏有監視者的地方，不過理所當然的，那輛確定載有兩人的汽車受到了重點關注。稍微等待了一會兒，羅絡點頭，楊晟一打手勢，三人以剛才翻墻的隊形快步沖進樓門。

　　十五層對于身體條件較常人高一些的冰點任務小隊來說并不算難題，夜里十點多了，也沒有人乘電梯上下，一路上來非常順利。登上十五層時，施信湊在羅絡身后往電梯那里看了一眼，兩部電梯都停在遠離這一層的地方，整層樓靜悄悄的。

　　但是……

　　“好像有什么味道……”施信捏了捏鼻尖，一種幾乎無法捕捉到的微妙氣味在走廊中彌漫開來。這個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施信又無法立刻說出它的來源。

　　楊晟超過施信時偏頭看了他一眼，隨即趕上羅絡，站在隊伍的最前列。萬能鑰匙依然百試百靈，楊晟打開了1501的門鎖，卻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回頭望向施信：“你是不是在何朵家對面的案發現場聞過這個味道？”

　　“啊！”施信恍然大悟。這個味道的確在那間房內出現過，只是因為那里的味道很淡，此刻走廊上的氣味讓人有些反胃，他才一時間沒有將兩者對上號。

　　只是，在這里出現同樣的味道，施信有了一種兇多吉少的預感。

　　“小心些，做好戰斗準備。”楊晟看著羅絡和施信各自將便于攜帶和使用的短刀取出，才緩緩地、緩緩地，一點點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

　　一瞬間，更濃郁的甜香味擴散到蓋過了羅絡自帶的香氣，而且，其中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怪味也越發清晰。施信完全體會到了當時蒼寧所說的“反胃”，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他很懷疑自己會不會吐出來。

　　但是，先前找金曉陽時，施信可以確定這里并沒有這種味道，即使那時候有，嗅覺比他靈敏數倍的蒼寧和金昂也不至于一點都聞不到。那么，此刻氣味代表的意義是……

　　“我先去看看，你們守住門口。”

　　楊晟輕聲下令后，無聲無息地從門縫中溜了進去，施信站在門打開的方向，羅絡則退后了幾步，站在電梯間與走廊的連接處。繃緊神經，施信緊盯門縫內那一條黑漆漆的部分，隨時做好出擊的準備。

　　過了片刻，楊晟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不用警戒了，進來吧。”

　　心中那縷不祥的預感愈加放大，施信將門又打開了一點，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間范圍。羅絡走在后面，輕輕將門掩上，讓外面的人即使路過，也不會在集中精力觀察前發現門是打開的。

　　這是間算得上“普通”的單人住宅，擺設都很一般，沒有什么一眼看去非常值得注意的地方。施信加快腳步走向站在臥室門口的楊晟，隨著與臥室之間的距離逐漸拉近，施信察覺到，那個味道也變得濃郁至極。甚至連羅絡都嘀咕了一句“真難聞”。

　　自身就帶著花香的羅絡都能捕捉到的氣味，而且也是她表示了反感的氣味。施信心中敲打的小鼓加重了力道，心臟的跳動聲震耳欲聾。

　　短短的距離稍縱即逝，施信停在楊晟讓開位置的臥室門前，向內一看……

　　橫躺在床鋪上的，應該是金曉陽，但這只是施信從所處位置進行的推斷。從外表上，他已經完全看不出這間房子的主人的實際模樣了：面部皮膚被腐蝕，露出內部的肌肉和少許骨骼，雙手指尖只剩下白森森的指骨，交疊搭在胸口，似乎是個安詳的姿勢。

　　不過，如果一個人的死狀這么殘忍的話，不知道是靈魂還是艾德文那種靈體的存在，應該也不能安詳地到死后的世界去吧。

　　“居然這么……”羅絡倒吸了一口冷氣，搖了搖頭。

　　“我們走吧，這里已經不是我們可以觸及的領域了。”楊晟見二人都看過了現場，回頭朝房門走去。施信有了短短一瞬的不解，只是，仔細一想，他也能夠明白過來——

　　作為冒險者的他們出現在死亡現場，本身就是一件算不上正確的事，如果被發現了，大概需要相當多的時間進行辯解，浪費時間和可能抓住的機會。這種時候，立刻離開反而是正確的選擇，當下的情況，交給警方來解決是最好的。

　　再次翻過墻時，施信看向那扇黑暗的窗戶，暗自嘆了一口氣。

　　這是否代表著，他們好不容易抓到的線索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