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忽然冒出了鳥啼，它只響了幾下，一下子遠去。他此時醒來，在沙發上睜開眼。

　　經過小憩，精力恢復些許。他抬起手拿開窗簾，見到陰暗的天空，但一切正在亮起。然后爬起沙發，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咽下一口。涼意流過胸膛，迅速擴散，幾秒后漸漸消失。

　　客廳墻上的時鐘，三根針在黑暗中發出熒綠色的光芒。現在六點四十三分。

　　他洗漱后進了廚房，燈光打開，照亮鍋爐上的湯鍋。他移開鍋蓋，勺起一點點嘗了嘗，隨后吐出。雖然夜里氣味低，冰冷壓制味道，但能嘗出湯已變味了。

　　他清理這鍋湯時，略為無奈。汁水流完，露出蓮藕和雞肉，用垃圾袋裝起后，出門丟掉，順便去集市買回早餐。

　　他提了兩份，一份放在安娜房間，另一份放在自己房間——西萊斯特正在熟睡——面對她，他忍不住嘆息一聲。

　　學校里，一些人正在清楚臺風過后的痕跡，一些樹木被吹倒，掀起了旁邊路面的磚塊，滿地積水，滿地葉子。進入教室后，他仍然心事重重，再加上沒睡好，所以課上不斷走神。下了課，任課教師問他怎么了，他只能回答自己沒睡好。

　　今天一天都在走神，好在旁邊的女生寫了筆記，他每節課開始前借來抄下前一節課的關鍵內容，然后歸還，同時道謝。

　　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了，他收拾東西，去了圖書館的自習室，在那里呆了一會兒，一直無法集中注意力，思緒被那兩個女人困擾。

　　這時候，桌對面坐下一個女生，他回過神，看到熟悉的面孔，那是他上課時旁邊的女生，借給他筆記抄的那位。

　　她向他微笑，同時說：“沒位置了。”

　　“我準備要走。”他點點頭，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

　　“那個……格林，你怎么變得這么好學？我就問問。”那人神色好奇。

　　他想了想，編造一個：“成績好看點的話，面試的時候更加方便。”

　　她露出好奇的目光問：“你打算去哪？”

　　“能去哪就去哪吧。”他敷衍一句。

　　“這樣啊。”

　　“嗯，再見。”他心不在焉，起身離開了。

　　“再見。”她的聲音從后面響起。

　　走出圖書館的時候，陽光照在積水上，旁邊里這篇牌子：小心地滑。隨他一起出來的還有另一個人，那人走得極快，他看那人背影，猶豫一下后叫了一聲：“莫爾。”

　　話音剛落，那人渾身一震，轉回頭與他對視。

　　“莫爾！好久不見。”他略感意外。

　　朋友仍然穿著那套衣服，似乎永遠只有這套衣服，而且帶有污漬，似乎永遠洗不去一樣，頭發也掉了不少，胡子拉碴，看上去與流浪漢差不多，雙眼炯炯有神。

　　“格林！太好了！”朋友臉上寫滿了欣喜，語氣里非常興奮。

　　休利特點點頭，寒暄一下：“最近還好嗎？”

　　“真的——非常好！告訴你一個秘密。”朋友頓了頓，走到他面前，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我們換了一個思路，結果突飛猛進，理論上可以沒有問題，現在還在生產中。”

　　隨后，朋友離開他耳邊，在他面前注視過來，并且說：“可不要告訴別人啊。”

　　“當然，我先回去了。”休利特點點頭。

　　“再見！”

　　回到家中，聽到廚房里的動靜時不由好奇，他走進去，見到安娜的身影。

　　他問：“西萊斯特呢？”

　　“啊？你回來了。”安娜轉頭，表情吃驚，“她在樓上，你要不要吃點什么？不過只有面條。”

　　“隨便吧，也好。”他點頭。

　　在二樓，自己房間房門緊閉，敲了幾下沒有回應時，于是打開，里邊空無一人。他到西萊斯特門前敲了敲。幾下腳步聲后，門開了一道縫，西萊斯特的臉露出一半。那只眼睛注視他，上面表現出冷漠與疲憊。

　　他一言不發，聽到她問：“你還找我干什么？”

　　他說：“有些事我想確認一下。”

　　一聲嘆氣從她嘴里發出，門打開了。西萊斯特身上發出清淡的香水氣味，轉瞬即逝，難以被嗅覺捕獲，但又讓人心生懷念。

　　她說：“進來吧。”

　　“不用了。”他搖搖頭，直接說，“你還相信我們小時候的話嗎？”

　　她沉默了幾秒，然后點頭。

　　“西萊斯特，我們已經……長大了。”他找不到更好的說法，只好用“長大”一詞。

　　“所以——你這次來，專門刺激我？”她聲音有氣無力，“當我死心了吧。”

　　然后，門被關上，他聽到她靠在門上后的滑落聲。他左膝落地蹲在地上，腦袋靠向門，并且提高聲音去說：“西萊斯特，請原諒我。”

　　說完，他恍惚了一陣，因為聯想到昨晚安娜的那一吻，當時她也說這一句話。

　　他整頓思緒，繼續說：“你對我僅僅只是依賴，因為我當你是自己親人，給予你的關心也屬于親人之間——”

　　正在此時，門后面傳出隱約的抽泣聲。他不由停住講話，低下頭，連內心也在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