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自在大廳昏倒后,至今還未清醒。這幾天以來,李少朗一直坐在女兒床邊看守著。醫生說是淋雨著涼后引起發燒而已,為什么到現在還沒醒?李少朗握住靈兒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一臉擔憂。
「女兒,你不要出什么事呀?爹認你才沒多久,讓你享福的日子才那么短,為甚么你那么命苦......」
「二老爺,江大夫來了。」這三天以來不斷找大夫來為她治病,可個個除了診斷出是發燒引起外,都說不知為何她還未清醒。真是班沒用的家伙!這江大夫是李夫人推介的,說是一名神醫,藥到病除。
「快請、快請。」李少朗連忙站了起來。
江大夫進房來,放下藥箱,就仔細地位靈兒把脈。
「大夫,小女怎樣了?大夫們都說只是發燒,卻又說不明白為甚么她那么久都不醒!大夫,小女......」李少朗見江大夫從床邊站了起來,連忙走過去焦急地問。
「在下無能,令千金的病,我恐怕是無能為力......」江大夫揮了一下手,阻止李少朗的話。
「您說甚么?無能為力?她只不過是小病而已。甚么叫無能為力?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李少朗悲哀地吼著。
「李老爺,在下還未說完呢!您誤解了。」江大夫微笑著說。
「哦?」李少朗驚喜地抬起了頭。
「李老爺,您家千金不是生病,是心病。」江大夫指了指胸口。「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她不醒,我想可能因為她潛意識里不想醒,令千金有不想面對的事或人吧?」
他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也沒能開些甚么藥方醫得了她。不過呢,這兒有顆心丸,讓她服下。這可以為她舒緩一下腦子的神經,看來,只有心藥是最幫得上忙的了。」江大夫從一瓶玉壺里倒出了一顆渾圓碧綠的藥丸。「你叫下人將這丸子磨碎,混合在溫水里,讓令千金服了。」
「謝謝您,大夫。謝謝,謝謝......」李少朗那懸掛在高處的心總算是暫時著了地,江大夫的一番話令他徒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送走了江大夫后,李少朗又再度回到女兒身邊。「靈兒,到底你碰到了甚么樣的事情,讓你寧愿長睡不起,而不愿去面對?你不是一直都很堅強的嗎?你一定要醒來,你怎么舍得丟下爹一人。我老了,經不起嚇了。醒來,別讓我再失去你。」李少朗不解地向昏迷中的女兒喚著。
「靈兒,你醒來,有天大的事情,爹都會幫你解決......」
「桓......」在昏迷中的靈兒這時突然反復地低吟著這名字,眉鄒了起來,仿佛有多大的痛苦。不久,昏昏睡去。
「桓?是司徒桓嗎?」李少朗沉吟著想了想。「難道你的病和司徒桓有關?你們之間又有著甚么關系嗎?」李少朗輾轉反思后,決定找貝凝問問,她倆那么要好,靈兒的事,貝凝不會不知道的。何況,司徒桓還是貝凝的未婚夫呢!等等,這中間好像有點不對,貝凝的未婚夫怎么和靈兒扯上關系了?李少朗越想越迷惑,有點不好的預感。不會吧?
***
「是真的,他倆就這樣愛上了。」貝凝低頭悲哀的神情見兒堪憐,在她身上,李少朗仿佛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怎么?貝凝不再是那個唧唧喳喳、又吵又鬧的小孩子啦!她的改變,好像也并沒有人注意到。靈兒正在昏迷,看來這個孩子也不好受。
「那么,貝凝你愛他嗎?」李少朗仔細地看著眼前日漸消瘦的侄女。
貝凝吸了口氣,迅速抬起頭,用一雙寫著心痛的眼直視李少朗,堅定地說:「不,我不愛他。」
李少朗也沒再問甚么。他深知,貝凝口雖說不愛,可心里的傷痕卻極深。這世界上還有甚么比看著自己愛人投入另一人的懷抱更痛苦呢?靈兒雖苦,但她卻擁有的依然比貝凝多,她擁有了司徒桓的愛,這已夠了,剩下的是相愛卻不能相聚的問題而已。但貝凝呢?她徹底地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她的愛,也失去了愛人的勇氣。這兩個孩子的痛苦都是一樣的,貝凝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她的善良,她的純真,他都一一看在眼里,靈兒也一樣。但現在老天爺居然安排了一場鬧劇,讓這兩姐妹一起愛上了同一名男子。事到如今,誰是誰非,他也弄不清楚了。一個已經為愛而病倒了,另一個呢,也整日為這個問題而困惑著,傷心著。
變了。唉!這悲劇不知道會否有解決的一天。在他的立場,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得到幸福,但在另一個立場來說,是靈兒搶走了貝凝的幸福。
「表叔,您用不著替我難過,愛情是雙向的,只有一個人向前走,是不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緣份這兩個字好深奧,我不懂。不過,如果那不屬于我,我不會去強求。」貝凝看著窗外的藍天,一朵白云,孤零零地在寂寞的天空上漂浮。
「噢,不要讓我愛上他該多好,如果不要讓靈兒也愛上他該多好......」貝凝又重新把心沉在煩惱里。
李少朗也無意打擾她,便撓著手慢慢走了出去。問世間情是何物?真叫人生死相許。唉!
***
「李老爺,李夫人,今天特意過府拜訪,為的就是桓兒和貝凝的婚事,我想讓他們快些完婚。」司徒夫人甫坐定,便向李老爺和李夫人道出來意。「好讓咱們做爹娘的也安安心,快點抱孫子。」
「怎么?司徒夫人這么快就想抱孫子啦?」李夫人笑道。「我也是呀!人老了,忘得也只是有個孫兒給逗逗了。」
「怎么?你倆那么快就認老啦?」李老爺也在一旁開懷地加入了笑鬧,大廳內只有司徒老爺面露愁容地坐在一旁。
「怎么?司徒老爺不舒服嗎?臉色怎么那么難看?」李老爺關心地尋問著。
「噢......噢,不是的,他有點累而已」司徒夫人在桌底下狠狠地踩了丈夫一腳。
「哎唷!」司徒老爺痛喊出來,嚇得李老爺兩人怔了怔,忙開口問道:「怎么了,司徒兄你哪兒不舒服?」
「呵......呵,沒甚么,沒甚么。老......老毛病了待會兒就好,不急,不急。」司徒老爺被妻子狠狠地刮了一下眼后,連忙打起精神應付著。「你們繼續聊,我不礙事。」
「呵......咱們也該稱親家老爺,親家奶奶嘍......」司徒夫人打著趣笑說。
「是呀,應該換個稱呼嘍。」李夫人也在一旁和應。「對了,兩位選了日子了嗎?」
「啊!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司徒夫人呷了口茶。
「那么急,剩下半個月而已!」李老爺不解地問道。
「哦!是這樣的,我請了個高僧,幫我算了算成親日子。我原本也不想那么快,怕會來不及準備,怠慢了您家貝凝。不過,沒辦法。算來算去,只有那天是好日子,其他時間都會起沖突,再下一次要等到兩年后了。李夫人,我想,早兩年總比晚兩年好嘛,不知您倆怎想?」司徒夫人游說李家兩老。
「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兒?貝凝還在念書......」李老爺有點反對,「況且,我還想多留她幾年在身邊......」
「你想留女兒,女兒可未必想讓你留呢!」李夫人打斷了李老爺的話。「我覺得不錯呀,他倆早晚總該完婚啦!貝凝她呀......這些天也老暗示著呢!哈哈......女大不中留呀!」李夫人握著手絹掩嘴笑了起來,她這做娘的,雖不知道發生了甚么事,但女兒可是她懷胎十月生的,母女之間的感應告訴她,仿佛有些事正在發生。
貝凝的失落,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是女兒不說,她也不想追問而已。現下趁司徒家方面提出想早日完婚,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那就這樣決定啦!呀,對了,聽說貝尚自小也訂了樁婚事......」司徒夫人試探著問道。
「是呀,可是這杯媳婦茶可能要遲些日子才有得喝嘍。」李夫人嘆了口氣道。
「唷,怎么?女方不肯算數嗎?」
「那倒不是。只是......唉!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我倒不是這樣看的,小孩子嘛,有時候難免會定不下心來。咱們做爹娘可不能不看著點,成了親也該會成熟些了。」司徒夫人像想到甚么般興奮地拍著手說:「不如這樣吧,讓他們兩對人同一日成親,來個好事成雙,怎樣?那天是好日子,再等又是兩年嘍!」如果真能好事成雙,這下,這死丫頭想做小妾的機會都沒了。
她喝了口茶潤了潤喉繼續道。「還有,貝尚是哥哥,貝凝做妹子的總不好扒頭吧,這他倆同一天成親,那就最好不過啦!」
「這話是沒錯,但......」李夫人有些心動,用眼神詢問丈夫的意見。
「我也覺得不錯,好事成雙。呵......呵......好、好。」李老爺想的是靈兒豐厚的嫁妝。
「但是,畢竟咱們還是要向靈兒問一聲呀,靈兒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任咱們擺布的丫頭了。她可是有爹的人了,咱們不能就這么說了算數呀!」李夫人責備地望了老爺一眼。心想,也要問一問兒子。
「我想,老弟是不會反對的。這親事一早訂下,可不會因為靈兒是他女兒而改變。更何況親上加親有甚么不好的?老弟會答應的。」李老爺有著十足的把握向夫人解釋著。
「明兒,咱們會派人送聘禮來,數量不多,還望李老爺包含些了。」司徒夫人滿意地道出最后一句話。「咱們不打擾了,其余的事,遲些還要麻煩親家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親家了,別說客氣話。」李老爺說著起身送客。
「咱們先走了,改天再來拜訪。」司徒老爺打著揖,禮貌地說道。
「好、好,再見。」
李老爺送走了司徒夫婦后,立即命丫頭請李少朗過來,向他提及貝尚娶靈兒的事。
「不,不行!靈兒......她身體還沒康復,我不想那么快就讓她那么操勞。不如,再遲一些吧!」
李老爺的算盤打錯了,他不知為何一提起貝尚與靈兒的婚事,李少朗會那么大反應,且竟然會反對。他不是一向都贊成這門親事的嗎?怎么......突然說要延遲呢?
「這......可這是好日子呀。哎!司徒夫人說這可是個大日子呢!如果要等下一次,可要等多兩年了。」李老爺將司徒夫人的話原原本本地搬了出來。
「司徒夫人?她這樣說嗎?李少朗陷入了沉思。「怎么,司徒夫人也知道這件事嗎?」
「老弟......老弟......」李老爺喊著。「怎么發起呆來了?你真是覺得這么快讓他們成親不好嗎?」
「啊,不是的。只是我想待靈兒身體好些在做打算。老哥,你是急著要收嫁妝了吧?」李少朗一語道穿。
「嗯,嘿......不是......呢......不是呢!」李老爺還真有些難堪呢!
「那就遲點兒好了,吉日之說,也不可盡信呀!大哥,您慢坐,我先回去瞧瞧靈兒。」李少朗說完,踏步離開。
唉!女兒命苦呀,他這做爹的,也從來未能帶些甚么給她。這次就算是補償吧!
***
「靈兒,怎么一大清早就園子里吹風,快,快進屋去吧!」李少朗搭著女兒的肩,陪她踏進了屋子。
「爹,你不用擔心我。女兒剛才只不過是看花看累了。」靈兒試圖解釋。
「別說了,看到你這樣子,真是痛在爹心里呀!」
「對不起,我又惹您傷心了,咳......咳......」
「怎么會呢?只不過是爹看你這樣子心痛而已。你看,咳嗽還沒好,就又出去吹風了。叫爹怎么放心嘛!」
「女兒下次會多帶件衣服就是了。」靈兒順著床沿坐了下來,柔順地說。
「爹,怎么?您有心事了!」
靈兒是個體貼細心的女孩兒,李少朗地不安情緒又怎能瞞過她的眼睛。
「噢,沒甚么!可能是有點感染了初冬的嚴寒,這心里有點亂而已,爹沒事的,倒是你......」李少朗瞄了靈兒一眼。「能放得開嗎?都那些天了,還沒能放得開嗎?爹呀,甚么都知道,你也不用瞞了。」
「我......」一聽到溫暖的聲音,靈兒滿腹收藏著心思的淚水就蜂擁而出。「我......」
「不要說了,爹都懂!你的心,你的愛,爹都懂!要哭就哭出來吧!別在心頭上憋著,哭過就好......哭吧,哭吧!」李少朗心痛地拍著靈兒的肩膀撫慰著。
「爹,女兒好苦,好苦。」靈兒從沒有親人,自小也不習慣向別人撒嬌,可能這是父女天性吧!不善表達自己苦處的靈兒居然頭一遭向他爹喊苦了。
「從小爹就沒能在旁照顧你,讓你受苦。而現在,爹看著你為情苦惱,卻也沒能幫得上甚么忙。」李少朗微微點了點頭,嘆著氣看著自己無助的女兒。
「靈兒,司徒桓和貝凝......的婚事已經定了日子。在下月初八。」李少朗不希望女兒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人,那時承受的傷害或者會比現在更加深。
「下月初八?成親?」靈兒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呆了一會兒后,整個人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眼淚掉了下來,落在胸襟前。「是司徒桓親口答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