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句話是在試探。

　　但她的眼里不是戒備和懷疑，而像是在說

　　——相信我。

　　——我也想相信你。

　　……

　　不論古世抑或現世，要做到所謂的“相信”都不是容易的事。

　　從白眉還是只小野貓時他就知道，有的人有的妖甚至有的神仙，表面一腔正氣亮麗光鮮，背地里卻想踩著他向前，心情不好的還會賞他一記托馬斯回旋。

　　除了有些修煉天賦外，他沒什么深厚背景，磕磕絆絆活這么久，能給予信任的也只有老大……那個被搶了沉星的少女或許也算，不過在他算計拿了她的法寶，彼此的信任大概也不復存在了。

　　許若塵么，無論出于什么原因，他的的確確是舍了好幾百年修為，把要去閻王爺那兒簽到的她給救活。

　　她或許……可以信任。

　　……

　　許若塵一席話行云流水的說完，覺得自己說出了水平，說出了風范，真是懂事得不得了。

　　滿分是一百分的話，她決定給自己打一百零一分，多一分怕自己謙虛。

　　然而幾分鐘后，她已經被蚊子咬了好多個包，白眉還在那兒搞沉思實錄。

　　如果現下有煙，如果他會抽煙，她幾乎可以想象他夾著煙，在那兒緩緩吐云納氣的惆悵模樣。

　　但他到底還要想多久。

　　背后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李亦然肯定不是O型血。

　　要不然蚊子怎么盡咬她。

　　打又打不死，追又追不到，嗡嗡嗡嗡嗡，許若塵一個頭兩個小李子大。

　　“……他們圖一個東西。”

　　白眉終于出聲，卻聽見幾米外一聲“啪！”，不多會兒又一聲“pia！”“kang！”“duang～”。

　　許若塵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拍蚊子，大概再來個配樂，就能做廣播體操。

　　“圖什么東西？”見白眉終于有反應，她撓著臉走過來。

　　“……”

　　這絕不是剛剛荷塘邊榕樹下亭亭玉立的明眸少女。

　　拒絕承認。

　　“你又那個表情……蚊子多怪我咯？”

　　“……怪我，回去吧，免得一會兒被發現不在家。”

　　白眉說著就要上來拉許若塵。

　　“你扛我不如讓我自己走。”

　　許若塵退半步的動作很認真。

　　被當成麻袋扛很難受的大哥。

　　“……不扛你。”

　　白眉不容分說，再次上前，撇了一眼她手腕上未完全消去的紅勒痕，琢磨了幾分力氣后握住她的手，而后將她橫抱起來，咻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在許若塵尚未完全反應過來之際，她的腳就已經踩在她房間的陽臺上。

　　“先睡覺，睡夠再說，熬夜也長痘。”

　　白眉轉身又從陽臺跳下去。

　　有樓梯不走……

　　許若塵一躺上床，睡意來得很快。

　　她掏出手機，打著呵欠給白眉去了一條消息。

　　——晚安啦。

　　——嗯哼，晚安。

　　這速度，他是不是開了自動回復。

　　……

　　作為一個青春期少女，李安然比較敏感。

　　所以她敏感的發現，自打許家幾乎不露面的二女兒許若塵來到他們家后，她的老哥就有點奇怪。

　　“我吃飽了。”

　　“我回屋了。”

　　“我出去了。”

　　“我睡覺了。”

　　我行我素，冷漠無比，活得像個排比句。

　　以前偶爾也有那么一二三五個女生因為各種原因來他們家吃個飯玩一會兒之類，他老哥哪怕心里挺不耐煩，面上基本的禮貌總是有的，尬聊時都能莫名其妙把人女生說得臉一陣通紅，后來追著鬧著要和他成雙成對。

　　態度唯一不同的當屬梁瑾彤。

　　聽楚楊哥說，她老哥從小就暗戀單戀梁瑾彤，就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關系好像反過來了。

　　老哥開始對梁瑾彤很冷淡，冷淡之余卻又很遷就，有她的聚會必去，每逢節日必送禮物，她遇到困難必定幫助……

　　要知道一個人喜歡誰，就要看清楚到底誰是他心中的例外。

　　她以為，梁瑾彤就是這個例外。

　　但她不太喜歡梁瑾彤，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她品行沒問題，就是太過要強，多少帶點孤芳自賞的意味……這性格和老哥也不合適嘛。

　　老哥以前還隨和點，越大越叛逆，現在估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

　　但李亦然的屬性標簽是不是變得太多了？和小時候幾乎南轅北轍……他沒經歷什么人生大波動吧？小時候天天被老爹恨鐵不成鋼，老媽也常對他唉聲嘆氣……莫非在壓力之下，老哥得了人格分裂癥？

　　拜托楚楊哥調查了那么久，卻一直沒什么消息，每次一問，楚楊哥就笑：“亦然也還好啊～沒發現什么異常，我再看看吧。”

　　李安然現在一想到楚楊，腦子里就浮出QQ的憨笑表情包。

　　……等比賽完得再找楚楊哥問問。

　　總之老哥性格就那樣了，所以說，她還是喜歡更靈動，更溫和點兒的嫂子。

　　比如，嘿嘿嘿嘿……

　　比如許若塵就挺不錯。

　　能陪她練琴，幫她參考曲子。

　　能和她聊偶像，聊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聊班里那些奇葩事情。

　　暑假作業也在她的幫助下首次在開學前做完。

　　更重要的是——她偶爾偷懶的時候，許若塵還會幫她打掩護。

　　這是何等鋼鐵的革命友情！

　　她終于有一個好隊友了！

　　要是她以后成了嫂子，就等于擁有了一個長期固定的好隊友！

　　有了這個想法后，她就時時刻刻關注著兩人的動向。

　　只要老哥在，許若塵明里暗里時不時就會瞥老哥兩眼。

　　她是不是對老哥有意思吶？

　　有戲。

　　但是，老哥好像對許若塵不來電？不，簡直是直男般的絕緣。

　　就算她是親妹妹，看老哥對她那漫不經心冷嘲熱諷的態度都非常不爽，但許若塵還是笑瞇瞇的。

　　大度還是心大？

　　“老哥，人家是客人……你這樣不大好吧？”

　　“我看她第一眼，就非常不順眼。”

　　某日，許若塵外出買東西，她跑進書房找到正在擺弄電腦的老哥，得到老哥如此回答。

　　哐當——

　　完了，她的隊友夢，碎了。

　　“喵……”

　　原本在一旁酣睡的小李子也像不滿一樣跳下桌子。

　　李安然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鋼琴練習房，覺得自己摸著琴鍵的雙手也那么沉重。

　　幸好，許若塵不知情，她還是照常笑容洋溢，語調平和……

　　李安然也經歷過無疾而終暗戀，善良的她為許若塵感到難過。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太好，聽到些響動，大概是小李子又在亂跑。她起夜去喝了一杯水，果然看見小李子在老哥門口坐著。

　　把小李子抱回她隔壁的貓窩，路過許若塵房間的時候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

　　順其自然吧……

　　強扭的老哥不甜……

　　于是第二日，許若塵推開門，拿著幾本書走進鋼琴練習房，她準備和她說一些開心的事情。

　　但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樣，許若塵踩著木地板間斑駁的陽光，腳步很輕快，笑容很向上。

　　總覺得她……開始飄了。

　　“若塵姐，心情不錯哇？”

　　“我心情一直不錯嘛～”

　　許若塵回眸一笑，朱唇皓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