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自然而然說出這話的時候，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又是一閃而過的記憶碎片。
他其實不太愿意想起這些記憶，這會讓他被情感所絆，做事有所偏頗。
他沒發現，他早已有了偏頗。
他沉默著，許若塵卻沒有追問。
她又換出一副輕松的模樣，笑嘻嘻的向他討要手上的面條，吹噓自己廚藝如何高超。
她明明很好奇，很疑惑，卻只會試探性問一句，在發現他不想回答后，就不會再咄咄逼人的問下去。
許若塵是在等，等他主動告訴她。
她找了五年找到他，最激動也不過一句“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她說，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她說，不拘泥過去，那就展望未來好了。
這段時間，她的確正在努力這么做，雖然她還是會有小情緒。
在這溫柔單純的外表下，她其實很狡猾，總會引導著他向她邁出一步，然后她就會多走兩步，三步，然后又引導他走出下一步……他還要不要走下去？
和她認識不算久，卻覺得分外安心。
安心得讓戒備心向來很強的自己，會不經大腦說出一些話。安心得會讓他覺得……呆在現世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壞。
他不需要時時害怕露出妖怪破綻，不需要防范別人發現身份，一切就像在現世生活的普通人那么……平凡，且安全。
這是在有仙妖之爭，人鬼離亂，江湖紛擾的古世，近乎奢侈的東西。古世難求的一片和平凈土，在現世卻能輕而易舉得到。
“呃，能不能，再幫我拿點菜出來。”
就像現在，許若塵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抿著嘴指指被他擋住的冰箱，“就那個吧就那個，萵筍葉子，嘿嘿～要多吃蔬菜。”
多一把菜葉子就能讓她滿足。
“哦對了，之前押鏢的時候，你說的那個那個，雪雀鳥，是怎么回事？”
大概覺得尷尬，她又開始尋找新的話題。
……
“九重天藏物志那個雪雀鳥，不是真正的鳥。”許若塵正摘菜，白眉卻一把拿過水瓢接水，放進鍋里燒起來，“它叫雪卻，可以控制下雪天氣，是神仙玄溟的法寶。”
“玄冥？……那個冬神？”許若塵力道沒穩，挖了一小拇指菜葉。
“是冬神，但不是你們歷史神話那個東神玄冥，恰好名字差不多，身份……也差不多吧。”
“所以古世的玄溟也掌管冬天，雪卻就是他控制冬天的法寶之一？”
“對。九重天很多藏物志，都需要古世的知識才能真正解開線索。雪雀鳥也是，如果不知道古世的玄溟，就沒辦法開啟隱藏任務，也就不能發揮出雪雀鳥真正的用途。”
白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把面放進去，用筷子在那兒挑挑轉轉，“但玄溟在很久之前就羽化消失了，就算在古世，知道他的也非常少。”
要放在普通語境里，許若塵會覺得白眉又在臭屁。
知道他的很少，可我就知道，我厲害吧～
但白眉現在表情十分嚴肅，手上的筷子也一直亂轉，像在凝神思考什么。
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說明他在說的，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想了一會兒，許若塵才接過話：“……但是這個制作者知道玄冥。”
“是的，而且這個制作者，知道的東西遠比我多，多得多。”白眉接過許若塵洗好的菜，“感覺自己像小學生。”
“……這么可怕。”難得白眉還有自行慚愧的時候，于是許若塵打岔道，“那有管冬天的，是不是還有管春夏秋的神仙～？”
白眉投來一個贊賞的目光，但許若塵一點也不覺得被贊賞了。明明是常識性的舉一反三，被他這么一贊賞……難道自己平時表現跟弱智？
“晨星，也就是你押鏢得到的那個晨星，以前是神女的法寶……春新葉，夏晨星，秋夜月，冬白雪。”
白眉一邊念叨，一邊接過許若塵放好佐料的碗，把面挑進去，忽然道，“你就打了一碗？”
“……”
什么意思，我能吃兩碗？
……莫非你還要吃？
你不是不用吃嗎？
“我……再給你打一碗？”
白眉點點頭，使了倆眼色。
許若塵瞅著意思大概就是：我說了這么多你還不快去給爺打一碗上好的佐料。
……打就打。
當回丫頭，聽回說書。
反正白眉煮的面，好不好吃，各占一半。
……
眉把兩碗面端出來，許若塵又跑進去拿了兩雙筷子遞給他，于是二人面對面坐上偌大的紅木餐桌。
許若塵吹了吹面，就聽白眉開口：“古世，很久以前，神仙妖魔打過仗。”
這一句話，她頓時腦補出一場天地初開，萬物混沌，各方勢力為爭奪利益，相互廝殺的一場戰爭大戲。
九重天可不就是這個背景么，以人鬼界為紐帶，由神魔操盤，仙妖作輔的六界大亂斗。導火線是為了爭奪一個位于神魔縫隙的靈氣充沛點。
“就像九重天那樣？”
“不全是。九重天說到底，只是制作者為了自身目的做出來的游戲，不是古世的歷史書……我跟你解釋這么多干嘛？你大概理解成九重天也行。”
你自己要解釋的……
許若塵“嗯”了一聲，嘴上碰到面條，嘶，燙。
“燙著了？”
“沒有，我再晾會兒。”
“吃慢點。”
然后白眉就吸溜起他面前的面條。
“……你怎么……你繼續說。”
許若塵只得又繼續吹面。
死豬不怕開水燙，妖貓不怕面條滾，和白眉比不得，比不得。
“其他幾個神我不太了解，只是管夏天的這個……”白眉吃了幾口，筷子夾起面，在空中老半天沒動，“她以前下凡過幾次，還帶著晨星，第一版晨星。晨星這寶物，除了可斗轉星移外，其他功能我不太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認，就是它能探測靈氣。”
“靈氣多少，靈氣質地，靈氣屬性一類？”許若塵問。
她想起她的觀色。
白眉以前說，觀色，就是觀靈氣的狀態，這么說來晨星這功能或許也差不多？
“對，但晨星比觀色可強悍多了。你的觀色，只能觸及你所見之處，晨星就我所知，至少可覆蓋一座城池。”
“一個S市？”
“兩個吧，S市不大。這只是從面積上來比較，另外還有效率上。”
“……嗯，我大概能懂。”
許若塵點點頭。
效率，就能不能立刻看清并判斷出靈氣的狀態。許若塵雖然可以被動觀色，但她若不集中精力，看到的顏色也是混亂的，冗雜的，所以她走在大街上時看到的顏色經常五光十色，是無用顏色。
但如果是白眉所說的晨星，就不需要這一判斷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