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投海的楊瑞霖仍舊沒有出來透氣——估計楊瑞霖已經沉底了。
光義會的人撤離楊瑞霖跳入冰洋的地點。
回營地的路上,他們仰頭望著天空,看到的是白軟的云朵與幾縷金黃的陽光。
難得的好天氣。
冰面有了裂縫。
暗衛向嚴淡人匯報時,營地的行長正在清點人數。
曌國規定二十五人為一行。
清點人數是為了派三行人去支援國師樂渠森,因為國師目前的境遇不太好。不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憐樂渠森從一開始的“快點跑千萬不能讓嚴淡人追上”,變成了“二殿下您什么時候來支援”。
嚴淡人自然是不會在意樂渠森有多倒霉,他忙的很,趁著營地盡是光義會的自己人,把往日里沒有過問的事情和沒有機會查看的公文清理了一遍,偶爾還會找人過招。
另外,李染生在遲蘋果被打的鼻青臉腫后,反倒不怎么管營地的事情了,整個人溫吞吞的,公事公辦,做的沒什么紕漏就是了。
左右、遲蘋果兩位小姑娘,通過一場無頭無尾的對戰提升了二人間的友誼,友誼的表面現象是:左右閑來無事會找遲蘋果玩鬧,而遲蘋果充當完火爐后會找左右聊天。
總的來說算是融洽的。
“遲蘋果,我教你,打人先打臉。”左右循序善誘,“最好是打在眼睛上,你別看你絆倒我,我瘸腿好幾天,要是打你的時候我多用點勁,你的眼睛就甭想要了。”
眼皮腫脹的遲蘋果盯著左右談起打架便亮閃閃的雙眸,點點頭道:“對,我本來是想趁你摔倒打你臉的,可是其他人發現我們在打架了。”
當時,快要反敗為勝的遲蘋果直接被兩個虎背熊腰的士兵拉開,眼睜睜地看著左右沒事人一樣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
左右才不承認自己差點挨打:“既然如此,咱倆再打一次,讓二殿下為你我監督,看誰先倒下?”
默默擼狐貍的二殿下:“……”
對于左右,嚴淡人是比較縱容的,但也只是相對來說。
“可以切磋,”嚴淡人松開柳絮,慢慢挑出身上的狐貍白毛,“規則由本殿下來制定。”
狐貍毛軟滑,毛色泛著淺黃。
“左右是水元神。”嚴淡人端一杯水,朝左右傾倒而去。
一道弧線迸發四散水滴,左右伸手,線條轉了個圈,變成了一個不怎么圓的水球,而后化為碎片,淋濕了左右的手套。
“看見了嗎,遲蘋果?”嚴淡人問道。
遲蘋果點點頭。
“左右控制一杯水,遲蘋果捧兩杯水加起來大小的火焰。摘下手套開始比,誰先堅持不住誰認輸。反之,堅持下去的是贏家,本殿下有賞。”嚴淡人坐在椅子上后仰,不施粉黛的面容多了幾分正經。
事已至此,二殿下說的便是圣旨。
左右和遲蘋果摘下手套。
嚴淡人又是一杯溫水朝左右潑過去:“開始吧。”
摘了手套的左右穩定發揮,水球懸浮在她的手中,晶瑩剔透甚至反射著銀光。
遲蘋果有點懵,她看看自己手心里的火焰,又看看左右的水球,最后看看嚴淡人。
接觸到遲蘋果懵懂的小眼神,嚴淡人下意識想對她笑一笑,但還沒等嚴淡人組織好面部肌肉,遲蘋果便移開了目光。
面無表情的嚴淡人:“……至少堅持一柱香的時間,否則重罰。”
一柱香后,倆姑娘絲毫不慌。
嚴淡人合上一本內容不堪入目的書皮發黃的書,喝了一口熱水,喉結滾動。
左右抬眼瞅他,嘴唇沾染了少許水漬的二皇子殿下風流一笑。
這笑,曾對著先前的侍女流露,對著被李染生與楊瑞霖守護的遲蘋果復制,此時此刻此地又對著他親愛的右使,綻放了俘獲眾生的純良。
左右魔怔了。
二殿下不是沒有對左右笑過,只是她現在由最初的平靜逐漸摻雜了一絲異樣。
水球崩裂了。
一貫假小子的左右無措地嘗試接住流動的水,但已是徒勞,霎那間地面便有了一灘水。
遲蘋果驚訝地轉頭。
嚴淡人遞給左右一塊手帕,示意她擦凈手:“遲蘋果贏了。”
“我不小心……”左右辯解幾句,她握著手帕,不知道想什么。
二皇子殿下微微搖晃腦袋:“按照規則,堅持一柱香不必受罰,而贏家得到獎勵。遲蘋果你可以把火滅了。”
遲蘋果依言滅掉手心的火焰。
“賞……”嚴淡人明顯是沒想好賞什么,思考半響轉而問遲蘋果想要什么。
遲蘋果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可以要啥?”
嚴淡人輕笑。
啥都不要最好。
“我不想當火爐了。”
“不行。”嚴淡人平和拒絕。
“我想和哥哥離開這里。”
“為什么?”嚴淡人問道,面露不解。
“這地方天冷,一些雜事也不方便。”
比如月事。營地里全是爺們,遲蘋果洗衣物就很麻煩,倒臟水的時候總得跑一段路再倒,倒完水還得用雪埋好臟水,她才安心。
“哦,不行。”二殿下壓根不看遲蘋果,慢悠悠地拿起另一本內容不堪入目的黃皮書。
“那,我想吃肉。”
嚴淡人“哼哼”幾聲,反問道:“本殿下都吃不到幾口肉,你哪來的肉吃?”
因為遲遲沒有與國師樂渠森匯合,國師那邊自然是要想些辦法變相催促二皇子殿下,糧草定好了數目,是按照行程放慢的計劃供給的,所以嚴淡人一伙人想拖延也不得不做做樣子,預計幾天后開始趕路。
遲蘋果無奈道:“……殿下,我沒有想要的了。”
“不行,本殿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要賞你是一定要賞的。”
嚴淡人渾身閃耀著“信守承諾”的君子風度。
一問一答的,倒也講不出什么獎勵比較好。
浪費時間是可恥的。嚴淡人讓左右去尋舵主李染生商討要事,遲蘋果則繼續當火爐。
待左右走了一段時間,二皇子殿下欣賞黃皮書,看著看著忽然改變主意,笑道:“吃肉的話,今晚與本殿下一起用餐吧。”
聞言,遲蘋果內心是不愿意的。
她想吃肉,是想拿一份葷菜和哥哥李染生單獨吃,不是跟二殿下一起吃飯。
“殿下,我是侍女,跟一同你吃飯不合禮。”遲蘋果學會了虛與委蛇。
“無礙。”嚴淡人翹著二郎腿,“等會兒有人送膳食,你不必走了。”
說完,嚴淡人暼了遲蘋果一眼,意味不明。
遲蘋果只得留下來。
晚飯時,氣氛比較嚴肅。
由于送膳食的人進出的過程中,另外一名士兵前來遞交了一份情報,嚴淡人隨手撕開信件讀了,一邊吃一邊讀,最后也不吃了,僅是偶爾指節敲打桌面,思慮再三。
請客的人不吃了,遲蘋果索性跟著放下筷子。
許久,豬肉燉豆角涼了,豬皮凍眼看著不香了,咱們的二殿下才動了動嘴皮子:“點火。”
遲蘋果一呆,而后打了個響指。
火苗乍現。
嚴淡人燒了信件,遲蘋果的掌心滿是灰燼。
想了想,他取了手帕打算替遲蘋果擦凈——給左右的那方手帕被左右帶走了。
遲蘋果不解,連忙說她洗洗便好,用不著浪費干凈的帕子。
“嗯,去洗手吧。”二殿下繼續用膳。
吃吃吃。
一盞茶功夫過去,遲蘋果沒有回來。乃至有人過來收碗筷,遲蘋果依然不見蹤影。
“遲蘋果呢?”二殿下問道。
“稟殿下,方才俺見遲姑娘回了屋子,”收拾碗筷的手一頓,那人討好地笑笑,“俺去喚她來?”
“不必。對了,你把這些剩菜送到李染生那里吧。”嚴淡人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