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安博強忍著淚，也不知該作何解釋。只能一把抱住了安妮斯。

　　安妮斯沉默著，沒有像上次一樣馬上輕撫他的頭。但也沒有甩開他，任由他抱著自己。

　　良久，才從口中低吟道“真是的啊…命運嗎？真是弄人，你……就是我的報應嘛。哎……”

　　說完，她將一個本子遞給了安博。

　　“這是？”

　　“上面有凱隆原本打算寄給家人的信，也有地址。當然，怎么做是你的事。”

　　等安博接過了本子，安妮斯再次插起了手。

　　安博翻開了那個本子。在本子末尾的那頁，整整齊齊的寫好了一封信。想必是凱隆在出事前打算寄給家人的吧。

　　安博根本不敢去細看。他知道自己也許甚至根本沒有資格去翻看這封信。

　　要是凱隆的家人知道了真相，一定恨不得撕了安博吧。

　　“那…凱隆現在，怎么了？”

　　“死了。”安妮斯平靜的宣告了凱隆的死訊。

　　該說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吧。但是聽到這個消息時，安博還是終于忍不住落下了淚水。

　　“他編了一套騙過了所有人的說辭，他給自己編造了一個新的身份。說自己是拜龍教的間諜。

　　這套說辭，恐怕他是打算連自己也一起騙吧。

　　教會毫不猶豫的將這位異教徒押送到了巴黎首都，在大主教的宣判下，直接處以絞刑。

　　嗯，我趕到的時候，只見到了他的尸體。

　　他至死也沒有說出真相。以一位異教徒的身份死去，沒有人為他吊唁……

　　嘛，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真是孽緣啊。我也不打算指責你什么。這封信也隨你處置。

　　但是、我要確定一點。你，真的有為自己的所作反思嗎？”

　　安妮斯詰問到，尖銳的目光似乎穿過布條刺在安博身上。

　　“嗯！”安博使勁的點了點頭。

　　“那你有準備好怎么做嗎？有拿出負責的態度嗎？”

　　“嗯、”安博再次點頭。

　　“不，你撒謊。你沒有……”安妮斯毫不猶豫的指責到“你甚至還沒有做好準備。我問你，你有打算跟我走嗎？”

　　曾經，安博是多么希望，姐姐離開時能帶上自己，帶上自己一起離開學院。

　　但是現在，安博居然猶豫了，他甚至自己都能感覺到這份遲疑。陰影中似乎藏著恐懼，束住了他前進的步伐。

　　“嘛，看吧。我就說你還沒有準備好。你在面對那頭黑龍的時候在發抖對吧，根本沒有想到反抗。”

　　“我……”安博張了張嘴，但什么反駁也拿不出來，呆滯的低下了頭。

　　“太懦弱了，這樣也好意思自稱是大人嗎？你還想當人王對吧？那么，人王該有怎樣的勇氣，怎樣的擔當呢？”

　　安妮斯的話，字字扎心，引得安博心中一陣刺痛。果然，這個樣子，還是個小鬼無疑吧。

　　“當你痛恨自己的無能與懦弱到極點，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可悲時。你大概就能長大了。而現在、還早得很呢。”

　　“姐姐、”

　　“嗯？”

　　“姐姐，其實也不相信我能當上人王吧。”安博抬起了頭，淚水迎風而下。

　　這次換安妮斯沉默了，她良久沒有發話。交叉的雙手也松了下來

　　“你啊，真是奇怪呢。別的小孩子，在這個時候，應該早就知道。人王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神話了吧。”

　　“但是，我不想這樣。如果我是人王的話，如果我是的話。凱隆、凱隆他也不會死了吧。為什么？我真的好討厭現在的自己。

　　如果我是人王該多好。為什么我不是呢？凱隆、凱隆……”

　　安妮斯托起了他的臉，再一次將安博擁入懷里。

　　“好了，別說了……果然，都是命運。對不起，也許對你太過苛責了，你終歸只是個孩子。

　　人王、也不能救下所有人。人王也僅僅是人，也僅僅只是命運的傀儡，而不是命運的反抗者……”

　　聽到這話，安博的手無力的垂下了。他的眼神已經死了，某種東西，在這一刻似乎就此破滅了。

　　人王原來僅是這樣的東西嗎？人王難道也是如此的可悲嗎？

　　他不敢去相信，不想相信人王僅是如此。假如人王僅是如此而已的話，那自己一直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不是的，這不是安博想聽的答案。

　　“但是呢，我真的很感動，你希望成為人王這種事。希望能讓所有的人幸福這件事。

　　也許正是因為這份天真，所以才讓你被那龍利用了吧。抱歉，我沒有教好你。”

　　安妮斯溫柔的耳語到，輕輕的托著無力的安博。

　　“吶，小家伙。再聽我講個故事吧。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少年，在他還像你一樣大的時候。他也吵著要成為人王。

　　他并不是父親的長子，卻擁有比其他所有孩子，甚至是當時其他人都要遠大的理想。

　　那就是要征服整個大陸。然而他當時，卻比你還要瘦小。不高大，也不強壯。

　　有一次，軍隊里的將士們嘲笑他。讓他去騎一匹烈馬。他跨上那匹馬，卻很輕易地被摔下了地。

　　他的父親也對他搖頭，讓他放棄。然而他卻一次次的爬起來，再騎上那匹馬。最終，年僅12歲的他馴服了這頭無人馴服的烈馬。

　　這匹馬的頭頂有一個白色公牛頭的印記，被譽為宙斯所授之馬。因此得名布西發拉斯（Bucephalus）。

　　而這個少年便是日后的亞歷山大（Alexander）大帝。

　　也許有無數人記得他成為人王后征服整個大陸的雄姿。

　　但是呢，我永遠記得那個瘦小的，憑著勇氣去征服烈馬的小男孩。

　　當然，他生而為王，他成為人王僅是時間問題。但并不是每一個王都能一次次站起來，展現王的氣度與威嚴的。你明白嗎？”

　　安博的眼中似乎恢復了一點神采，他微微點了點頭。再度燃起了對成為人王的渴望。

　　“所以啊，小家伙。你……能拿出人王該有的勇氣與果斷嗎？”

　　“姐姐、我…我真的可以嗎…我也可以像……”顫抖著，安博小聲的嘟囔到。

　　回想起來，安博似乎一直在逃避，似乎從來沒有拿出勇氣去面對。太多次了，以至于安博已經忘卻怎么勇敢。

　　“嗯，一定可以的。姐姐相信你。一定、一定…”

　　“但是我，我真的，好怕。”安博的淚水還在不住的淌，他近乎窒息的像是在求救一般。

　　“沒關系的，我在。”安妮斯抱得更緊了，兩人的心跳似乎都成了共鳴“吶，還記得那個承諾嗎？”

　　“嗯。”怎么會忘記呢，那也是安博繼續下去的一個希望吧。

　　“當你成為人王時。姐姐，一定會陪在你的身邊。輔佐你，讓更多人幸福。不是嗎？所以，你還在害怕什么呢？”

　　“我……”

　　恐懼像是無數支手拖拽著安博，而唯一的救贖只有安妮斯。

　　“跟姐姐一起吧。對不起，之前拋下了你。但是現在，到姐姐這邊來吧。拜托了，這是命運的安排……”

　　安妮斯溫柔的渴求著，而戰勝恐懼又談何容易。

　　噠、噠、噠的敲門聲響起，然后是大哥的聲音“喂？睡了嗎？怎么這么大的動靜。”

　　“嘛，真是不解風情呢。那么，小家伙，再見了。明天，我在東街的車行等你……”

　　在安博耳邊輕輕留下這句話，安妮斯再度消失在了夜色中，宛如一場夢。

　　大哥推開了房門，只看到安博一人跪在地上默默流淚。

　　“還沒睡嘛……老二和父親嚴厲了點。哥哥替他們向你道歉。好好休息下吧。晚安、”

　　大哥關上了房門，黑暗的房間中，再次只剩安博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