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的死對花氏一族來說太突然了。族長追查了所有能問到的線索都無果，連方以善召來花舞的死靈都只是搖了搖頭，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死了。方以善怕她靈魂激蕩不穩，施了安魂咒又將她送了回去。
這一夜整個花氏燈火通明，所有人輪流為花舞守靈都不敢睡去。在音音看來，花舞生前恐怕都沒有享受過這般的關心與疼愛。
后半夜音音得了空回去，她原本是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不知是不是真的受游戲里萬物有靈的影響，還是花氏剛死過人，他們住的地方突然感覺空蕩蕩的，有幾分陰森恐怖的意味。
突然她聽到一些細微的響動，頭皮發麻，全身痙攣一般不可控的抖了一下。
“誰？”音音問道。她分明感覺有人在，但聲音一出在黑暗中空曠響亮，反有幾分自己嚇自己的意味。她捏緊了自己身側的衣服正要往后退，一道鞭影一裹，把音音裹的跌倒在地上，不知碰撞到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落了一地。
“怎么？現在都這么機靈了嗎？”花歌收了鞭子從暗中走出來，“交出來吧。”
音音神奇的竟然明白花歌想要她交出來的是什么，冷笑一下，疼痛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不是已經都給你們了嗎？”
“我可不信。”花歌語氣輕松，“若你不留下一兩顆保命，離了花氏，你能去哪？”
音音暗想，她還真是以己度人慣了，當下也不駁，“你若不信就搜搜吧，身上、床上、院子里，我能活動的地方也就這么大。”
花歌聞言當真搜了起來，她這副樣子可不像是榮寵有加的大小姐。混靈石一早被音音藏在小乾坤袋里，花歌搜遍所有她能找的地方也只找了一些碎碎的銀錢和不值錢的首飾，更像是音音為了離開準備的細軟。
“只有這些？不過離了花氏可別再用花氏的東西了。”花歌將這些東西收好，看音音不敢吭聲的樣子滿足了她的凌虐欲，“想離開花氏，就看你有沒有命離開吧！”說著舉起手中的鞭子抽了下去，這一鞭子正好抽中她受過傷的地方，傷上加傷這下疼的她整個身體繃緊痙攣起來，嘴里發出難自抑的呻吟和呼痛聲。
一下一下，每一下花歌都用盡了全力，當然也并非是每一下都打中了音音，也有打在房間里的桌子椅子和地面上的。花歌足足揮舞了十多下，她每一下都發狠的用盡了全力，后知后覺整條胳膊又酸又痛，她看著地上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音音，語氣里依然是陰狠，“想斷絕關系可不是僅僅還了錢就能贖身的，畢竟當年爺爺撿的是你，可不是一袋銀子，你說對不對啊，音音？”
“知恩可是要好好報答的。”
對啊，知恩是要報，可是恩在哪里呢？音音自我麻痹的想著，她今日有此遭遇全當還了花音的業緣，從這一刻起，她就是花且音，若有人再欺她辱她，她一定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的！
花歌走后，音音撐著身子找了幾味藥，她的身體疼得要散架一般，手也哆嗦的不成樣子，只能涂抹一些她能夠得到的地方。外面有幾聲人語響起，守靈的人里又有人回來了。音音從不展示傷痛給別人看，現在她這么狼狽被人看到，就像別人拿著她的自尊在地上摩擦，可是她避無可避，不知是誰抱怨了兩句東西這么碎了，紅丫已經走了進來。
“……音音。”紅丫當即哭出聲來，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是不是大小姐？一定是她，音音，我該怎么辦，怎么幫你……”
“……嘶”，音音邊忍痛邊冷靜說道，“先找一些止疼的藥來，幫我找一身干凈的衣服，房間里亂的東西，就麻煩你收拾了。”
“音音你怎么說麻煩，明明一直是你照顧我更多，我這就為你找藥去。”
花氏這樣煉藥為本的家族即便是沒有華農鼎傳承的人也會練一些簡單的丹藥或者懂一些粗淺的藥理，再不濟也會常備些藥草以備不時之需。這些丫鬟比一般人更懂得相依為命的道理，除紅丫找來的傷藥外其他和音音沒什么交集的也拿出不少，更有人將被賞賜的由華農鼎練出的藥都獻了出來，瓶瓶罐罐的堆放在她面前。
患難面前，音音說沒有感動是假的，即使她明白這些丫頭都是npc，但身在游戲里她也不能時刻將自己置身事外，一時哽咽不知該說什么好，“謝謝大家。”
“不用謝，這兩天的事我們也聽說了，你要離開花氏雖然我們不舍，但真心為你感到高興。”
“大小姐喜歡針對你我們都有目共睹，可是也無能為力，你出去后一定好好的，稍后我把我娘給我的玉鐲送你，全當報答你平日為我們出謀劃策的恩情。”
......
音音沒有想到原本的花音竟然是一個熱心腸的人，積了這么多福報所以能讓這么多人幫她。這一點和花且音可不同，她現實世界里可是只掃門庭的人，麻煩事能躲就躲也不過問，是以知心朋友有，但是不多，一兩個可以解解悶罷了。
許是花氏一族在用藥上造詣頗高，音音次日辰時醒來傷口已好的一半。她的動靜吵醒了紅丫，紅丫撐著腦袋問，“你要干嘛？”
音音轉過身來答她，“我要離開這里。”
紅丫一個激靈全醒了過來，張了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保持著奇怪的姿勢與音音對望，半晌，“現在就要走嗎？我……我舍不得……”
音音最有感情的就是紅丫，也有些不舍，她給紅丫理了鬢發，安慰道，“此時不走終究也是走，現在走還能避免多生枝節，這幾天多虧了你一直陪我，以后你都要好好的。”
音音的終究要走和紅丫想的不一樣，不過此時解釋這個顯然是無用的。紅丫難過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明知走了反而對音音更好，可是心里還是難受極了，“那你的傷呢？路上如果……”
“傷已經好了一半，謝謝你也謝謝她們，不過那聲謝謝還勞煩你去說了。”
紅丫怕吵到別人只能壓抑著抽抽泣泣的。她本就是沒什么主見的人，平日受音音照顧頗多。老族長還沒有去世的時候，花音活的還有幾分小姐的樣子，那時她就一直照顧她，老族長去世后，大小姐最喜歡刁難花音，連帶著她們這些丫鬟的日子都不好過，花音就想盡辦法的去幫他們。紅丫對音音的依賴很深，可是這分依賴總有要斷掉時候。
音音將自己的床鋪收拾利落，除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她算沒有動花氏的任何東西。她一回頭紅丫也跟著收拾妥當。
“我......我送你一程。”
音音提起的心又落下，她還以為紅丫要跟著一起走。其實也并非不可以，只是去處未定，難免要吃些苦頭。
“要跟我一起走嗎？”
“不了，我看著你出去。”紅丫搖頭，“我不像你，我是簽了賣身契的丫鬟，無論去到哪里都是花氏的人，萬一被抓回來反而麻煩。”
這個時辰太早了，天邊透一絲微弱的亮光，天上的星星還在布著，還差很久才到日月交替。音音被紅丫帶著悄無聲息的從人最少的路上穿過，守門的還在打盹，她們開門時不小心碰到的動靜都沒有驚醒他。
“你還會回來嗎？”
音音想了想道，“大概不回來了，但事實無常誰也說不準。”
“嗯。”紅丫難掩傷心也慶幸音音并沒有敷衍她，“不回來也好，我賣身契的期限也快到了，說不定明年就嫁人了，你回來了，也見不到我了。”
“嗯。”音音回身與紅丫擁抱一下，有不舍可又沒有紅丫善感，只好把離別化成嘴邊的一聲輕嘆。
她一揮手，東方應景的染紅一縷朝霞，僅剩的幾顆星星也慢慢消失在空中，她一路向東而去走進熹微的晨光里，身影模模糊糊的一會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