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北魁劍府的弟子們再次進入戰圈,落凰城兩家的武士們所承受的壓力驟然減少。
由于再次陷陣的劍府弟子接到了楊巖庭的叮囑,因此,戰場上的局面很快就從劣勢變成了均勢,又很快從均勢變成了優勢。
“露臉的機會來了。”秦舞云在灌木叢中伸了個懶腰,對一邊的南舞風說。
南舞風的眼睛瞬間一亮,一把抓起身邊巨大如棺材板的木劍就要沖過去。
“等等!話還沒說完呢,急什么。”
秦舞云將南舞風抓住。
“一會兒上去記住了,就護在小笛的身邊。除了咱們劍府的師兄師姐,剩下的不管是獸蠻還是那兩家的武士,不管是誰,只要敢靠近小笛,通通拍飛!記住了?”
南舞風狠狠地一點頭。
“記下了!”
說完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在北魁劍府,玄武峰孟義的三個徒弟深得宗門長輩喜愛,并非只是因為三人自幼在劍府長大。
三個人雖然因為各自元宮的問題至今修為都未晉入一重,但卻無一不是天才。
宮舞笛小時候還不會說話,就喜歡去摸孟義的佩劍,之后隨著年齡增長,這種對劍的喜愛越發濃烈。
凡是神兵利器皆有靈性,這也是神兵與凡鐵的區別所在。
劍府弟子從小佩戴木劍,這其中就有為日后自己的佩劍“注靈”進行的鋪墊和打算。
而宮舞笛自幼就能與劍通靈。
用她的話說,這些寶劍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只只藏在劍鞘中的小寵物,有的乖巧可愛,有的霸氣外露,還有的個性十足。
所以,宮舞笛為了看別人家的“寵物”,在兩位師兄的幫助下,不知偷了多少次劍府長輩們的佩劍。
按照劍府的規矩,喜歡劍的宮女俠也需要如兩位師兄般佩木劍。
但沒有靈性的木劍自然討不了小姑娘的歡心,所以,小姑娘就開始勾搭別人家的“寵物”。
劍府諸多劍修都將佩劍視作性命,相依相伴。
若是欣賞一下自然無妨,但要說將佩劍送人,即便對象是自幼在劍府長大,模樣可愛喜人的宮舞笛也沒商量。
話雖如此,但也沒人相信,與自己如兄弟知己的佩劍會另投他主。
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小丫頭的蠱惑下,竟真有數柄佩劍棄主另投,而其中就有北魁劍府府主的佩劍,驚鴻……
無奈之下,劍驚鴻特許宮舞笛進入劍池挑選佩劍。
北魁劍府的劍池中藏劍無數,千年至今,無數的劍府劍修離世后,佩劍自行投身劍池。
當宮舞笛進入劍池之后,那些往常對其他大多數劍府弟子不理不睬的寶劍竟如同碰見了知己好友,紛紛自行飛掠至宮舞笛身邊討好獻媚。
甚至是幾柄數百年無人能拔動的神鋒都自行破土而出。
這讓陪同宮舞笛到劍池的劍驚鴻和孟義都艷羨不已。
最終,宮舞笛按照約定挑選了十二柄劍,其中有威名遠揚的神鋒,也有再尋常不過的普通靈刃。
宮舞笛對此的解釋是:它們都很可愛呀……
此時,落凰山下。
宮舞笛挺胸抬頭手叉腰,就像是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碧子,你去將那個頭上長綠毛的獸蠻殺了,就是呲著牙流口水那個,惡心死了……”
小姑娘話音剛落,被改名為“碧子”的飛劍便按照她的指示飛了出去。
“雁錦,去,那個拿竹矛的……”
一柄通體閃爍著彩色流光的飛劍聞言先是繞著小姑娘飛了一圈,而后便也飛入了戰圈。
“呀!大葫蘆、小葫蘆!快去知淑師姐那邊幫忙!哼!還敢偷襲,知淑師姐小心啊!”
……
十二柄飛劍逐一被小姑娘派遣了出去,做完這一切的宮舞笛松了口氣。
正在此時!
似乎感覺這個小姑娘戰力不強,有獸蠻偷偷摸近了宮舞笛。
寶劍有靈,那獸蠻對宮舞笛現出殺意之時,十二柄飛劍皆有感應。
但還不待飛劍回身,一柄巨大的木劍兜著風,如同蒼蠅拍一般將那獸蠻拍飛了出去。
來人正是南舞風。
那獸蠻狼狽起身,已是口鼻飆血,但仍是舉起手中的戰刀悍然沖向戰場上個頭最矮的兩個孩子。
南舞風雙手緩緩握在劍柄上,始終一臉興奮地看著那獸蠻。
待到獸蠻再次近前,那巨大的木劍在南舞風手中如同輕巧的柳枝,迅速揚起落下。
這次南舞風真如拍蒼蠅一般,將那獸蠻拍在了巨劍下面。
南舞風手中的巨劍以精鋼鐵木制成。
精鋼鐵木,不腐不朽,堅硬異常,比許多被視為是天材地寶的礦石還要沉重。
而這柄由精鋼鐵木制成的巨劍,在南舞風手中,看上去竟比凡鐵的質量還不如。
北魁劍府南舞風,天生神力!
此次下山,宮舞笛一半是為了心中的正義感,另一半是為了湊熱鬧。
但南舞風卻是真真正正地想要和獸蠻暢快一戰。
天隕大陸的武者修士隨著修為境界的攀高,力量、速度等身體能力也會隨之提升。
元力修為達到三重,便能有千斤巨力。
但南舞風在八歲的時候,就做出了“將山下青石鎮馬家門口的石獅子搬回自家玄武峰小院”的壯舉。
為防備弟子失手傷人,孟義嚴命,南舞云在劍府切磋只許使用一柄尋常的木劍,且不能用拳腳。
正因如此,南舞風在和劍府同門切磋時不過是大力揮劍,全無章法,既對人造不成威脅,對自己來說也毫無盡興可言。
“你來干什么?”宮舞笛一臉嫌棄地看了眼南舞風,對于后者的馳援似是沒有一點領情的意思。
“嘿嘿,師兄讓我……”話到嘴邊,南舞風眼睛一轉。
“……讓我過來收拾那些不長眼的獸蠻,免得他們打擾到幫主,影響幫主觀看戰局。”
聽到南舞風的稱呼是“幫主”而非“師妹”,小姑娘得意地揚起頭。
“恩,不錯不錯,沒給我們無敵幫丟人。對了,師兄呢?”
兩個粉雕玉琢如畫上金童玉女一般的小人一回頭,就看到秦舞云慢悠悠晃著四方步走了過來。
突然!兩個手持狼牙棒的獸蠻從兩側的草叢竄出,目標正是秦舞云!
但令人意外的是,不論是一對來不及救援的師弟師妹,還是即將遭到襲擊的秦舞云,竟都沒有露出一絲慌亂,臉上甚至還都有一抹玩味的笑意。
除了因為元宮異常不能修煉元力,玄武峰的南舞風和宮舞笛皆算是天賦異稟,而秦舞云能第一次悟劍便悟出十七招,自然也非庸才。
但秦舞云對敵,靠的卻不是天賦手段,而是從劍府諸多同門、長輩那里“賺”來的厚實家底。
秦舞云手上戒指一閃,兩尊銀甲傀儡便出現在了左右。
兩尊傀儡身材高大,皆披銀甲,各持一柄闊劍。
不同的是,兩個傀儡身后的披風一紅、一藍。
秦舞云此時的笑容異常燦爛。
“亞瑟、蓋倫,該你們露臉了!”
——
隨著宮舞笛的飛劍、秦舞云的一尊傀儡以及手持巨劍的南舞風加入,戰場局勢驟然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當最后一個受傷倒地的獸蠻被砍下頭顱,落凰山下的這場戰斗結束了。
上官家、方家兩家的人將一些重傷的武士送回城中,而后便開始收殮陣亡武士的遺體。
北魁劍府的弟子并無一人重傷,此時,除了玄武峰三人,一部分在分散警戒,另一部分則在幫著楊巖庭統計殺敵、戰損情況。
“共計擊殺獸蠻兩千一百零三,我們劍府的弟子中有一半都受了輕傷,但都并無大礙。”
一名身材瘦高的劍府弟子一邊憋著笑,一邊對楊巖庭說道。
此人名叫莊午啟,是劍府西劍峰此次下山的主事人。
“有什么好笑的事嗎?”楊巖庭面露不解。
“哈哈,這次我們劍府眾弟子所受輕傷,都是在對敵時候受的,除了舞風那小子,哈哈……”
“舞風受傷了?!”楊巖庭神色一滯,面露關切。
“哈哈,沒事沒事,本來都已經結束了,這小子往舞云那邊跑的時候,不小心踢上了一具獸蠻的尸體,摔了個倒栽蔥,腦門上腫起個大包。這不,在那噘嘴呢嘛。”
楊巖庭順著莊午啟指的方向一看。
果然,秦舞云身邊,宮舞笛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而一邊低頭噘嘴被小姑娘訓斥的正是南舞風。
“落凰城兩家的戰損如何?”
見南舞風沒事,楊巖庭接著問道。
“兩家騎兵、武士合計陣亡一千六百人左右,差不多一家一半,具體的數字還在統計。重傷者已被送進了城,之前我看了看,有一些傷得太重了,估計陣亡的數字還會增加。”莊午啟面帶同情。
楊巖庭嘆了口氣。
“回去后你告訴知淑一聲,各峰弟子留下必備的靈藥,其余藥物匯總以后給我送來。能救一個是一個,等回了劍府我再給大家補還回來。”
“這都是小事,不過……”
“不過什么?”
“舞云他們玄武峰那邊……”莊午啟眼神古怪地向秦舞云三人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
想起自己那位在劍府吝嗇出了名的秦師弟,楊巖庭笑著搖了搖頭。
“玄武峰那邊……就先算了。對了,殺敵情況統計了嗎?”
“暫時還沒統計出來,從先前的局面上看,我們劍府弟子和落凰城兩家武士的戰果大體是四比一。”
楊巖庭聞言點了點頭。
“首功估計是誰?”
“呵呵,有小笛那十二柄飛劍在,誰還有資格論什么首功啊。”被劍府長輩評為“劍鋒之銳,可開山河”的莊午啟無奈地笑道。
“也是,即便沒有小笛的飛劍,有舞云那兩尊傀儡在,估計這首功也到不了你我的頭上嘍……”
就在楊巖庭和莊午啟輕松評說的時候,方天明面色不善地走了過來,身邊一同行來的還有上官玉玨。
先前大戰,雖然劍府弟子還算是應對從容,但對落凰城兩家的人手來說卻無一不是在拼死奮戰。
身處戰場上的上官玉玨也不讓須眉,此刻面紗掉落,一張清秀俏臉略顯蒼白,嘴角還有未擦凈的血跡,顯然是受了些內傷。
“楊兄弟,此刻上官小姐也在,方某斗膽問一句,我落凰城的人手在剛剛的戰斗中表現如何?”
此時的楊巖庭哪還有半點前夜的瀟灑風度,只見他雙目赤紅,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悍不畏死,忠勇可敬。”
知道來者不善,但楊巖庭仍是肅然給出了中肯的贊美。
“好!看來楊兄弟的眼力還算不錯,那我當著上官小姐的面再問,之前你們北魁劍府之人又如何?!”
話道最后,方天明咬著牙說出了“如何”兩字。
“……”
楊巖庭沒有回答,他知道,方天明憤怒是因為北魁劍府第一波的攻擊算不上盡力,而第二次再入戰圈前仍有刻意拖延之嫌。
而這一切,又確實是實情。
但楊巖庭此時也是有苦說不出,他沒辦法辯解,總不能告訴對方:我秦師弟懷疑前夜那刺客是你們兩家其中之一派來的吧。
見楊巖庭不說話,方天明愈發惱火。
“獸蠻來襲,即便我們兩家敵不過,但護著一家老幼和隨從離開落凰城也算不上難。楊兄弟可還認同?”
楊巖庭點了點頭。
“不知上官家是如何謀劃,但我方家自從一開始就沒動過離開的心思。
祖父說方家現在能有如此氣象,仰賴的是落凰城百姓的厚待。雖然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但即便是死,我方家人也不做無情無義的君子。
敢問楊兄弟,方某祖父之言可還能入耳?!”方天明再次逼問。
楊巖庭目光真摯地看著方天明。
“方老家主胸有大義,無需他論。”
“好!那我再問,之前北魁劍府送信,信中言明:此次截殺獸蠻是劍府之責,懇請上官家和方家援助配合。是也不是?!”方天明怒吼著問道。
“是。”楊巖庭無力地說道,他已經預料到方天明接下來的話了。
“那你告訴我!
為何戰斗結束,我們落凰城兩家的武士死了一半!剩下的人人帶傷!
而你們北魁劍府的卻連一個重傷的都沒有?!
天鼎宮早有有論斷!守東玄域一域的黎民百姓,是你們北魁劍府之責!
那你告訴我!
為什么最后死的是我們落凰城的武士?!為什么是我方家的弟兄?!”
嘶吼著說完最后一個字,方天明已淚流滿面。
而內傷不輕的上官玉玨剛要說話,一個在此時顯得異常刺耳的招呼聲傳了過來。
“呦呵?怎么回事?不是打贏了嗎?怎么吵起來了?”
秦舞云領著南舞風和宮舞笛走上前,一邊笑著拍了拍楊巖庭的肩膀,一邊擋在楊巖庭身前。
“今天出陣留力、提前后撤的主意都是我出的。
呵呵……
怎么?有問題?
有什么問題問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