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在醫院里住了兩天。當他回到宿舍時,發現墨紙一如既往地玩紙牌。墨紙是班里“最靚的仔”,古銅色的膚色,還有一身的肌肉,怎么看都像是沙灘上撩妹的帥氣現充。然而遺憾的是本人的性格出人意外地內向。跟他混熟的人會覺得他很開朗,但這還是導致他的心象評級是B。
“喲,歡迎回來。”墨紙狡黠一笑,“收到雨蝶的花沒有?怎么樣,感動吧?”
“感動?我不敢動!”蒲脫下外套,隨手摔在床上,——這種宿舍是四人上下鋪,但是因為安排問題只有他們兩個住——“只有你會叫我八爪魚好嘛!”
“這不讓你別誤解嘛;”墨紙收起紙牌,一推桌子站了起來,“怎么樣,出去吃一頓?”
“沒心情啊,”蒲坐在床上,搔著頭說道,“本來就一個觀察類的小任務,哪知道攤上這種事!”
“喔,有人敲門。”墨紙走過去開門,站在外面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火瞳少年;長得這么瘦小,應該是同級生吧。墨紙這么想著,一邊問道:“你好,找哪位?”
“那個,你好;請問蒲同學在這里嗎?”聽到有人找他,蒲好奇地探出頭去,“你……哪位?”
“前幾天一起做任務的燭啊,”少年提醒道。“哦~原來是燭啊,”蒲恍然大悟,“好久不見啊,哈哈!——怎么,找我有事嗎?”
“其實……”燭說道,一旁的墨紙突然摟住他們兩個的肩:“既然有話要說,那就先去吃個飯唄;GO,GO!”
學院的食堂里人不多,棕木色漆涂的桌子整齊排列,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著光芒。聲音回蕩在廣闊的天花板間,消失在雜亂的人群中。蒲點了份雞丁蓋澆飯,墨紙打了一小份紅燒肉,又去拿了一碗免費的湯和米飯,燭買了一份雞蛋炒面。蒲歪過頭去看湯:“今天是什么湯?紫菜蛋湯嗎?”墨紙自豪地指了指:“怎么樣,我拿了碗紫菜最多的!”“哪來的專門吃紫菜的笨蛋啊!”
燭在一旁默默地看他們兩個互相打趣,不知不覺間三人的盤子都空了。
“所以,燭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說?”蒲收拾起盤子,問道。
“那個,學院教務處出通知了,去簽一下手續就能免掉這兩天缺的課時,不過前提是下周末的階段考試合格。”燭站起來,“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啊啊啊——”蒲慘叫了起來,“明明早上我還在想著曠課這件事的,一回來就忘了……不說了,我先走一步!”說罷就急匆匆地跑開。墨紙無奈地對燭笑笑:“別介意,蒲就這樣,急急忙忙地。”
在食堂的不遠處,院長和另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男人一樣在吃飯;菜也全是食堂的大眾菜品;院長還帶了鋼制扁酒瓶。“幾個月不見,院長你還是那么喜歡喝白酒。”男人冷靜地說道。
“怎么樣,來一杯?”院長作勢給那人倒酒,虛晃一下又收回去,“你也是老樣子,板著臉;怎么樣,到藤暮的旅行還滿意嗎,面具之手?”
“還好;我遇到了‘時間王’。”面具之手表情還是冷冷的。“那還真是個好消息;”院長苦笑道,“除了燭龍,又來個時間王。‘苦酒入喉心作痛’啊——他叫什么名字?”
“柳葉刀。”“能力呢?”“不太清楚;我只跟他打了個照面,并沒有交手。”面具之手夾了一塊生姜就往嘴里送,剛入口又吐了出來。——估計是看成肉了吧。“學院呢,汐、蒲、棘和燭,他們四個怎么樣了?”
院長微笑著說:“還能怎么樣?派他們去做任務,S級的蒲被人打昏,自己也遭受了世界侵蝕;棘還是老樣子,‘桀驁不馴’;汐也沒什么變化;只有在燭身上發現了疑似燭龍的線索,只能說聊勝于無。比較重要的發現就是器心象促成了物理性重構,變成了心智和身體都是10歲的小孩子。”
“心象自傳遞裝置?”面具之手眉頭微微一皺。院長點了點頭:“最初的計劃是用扳機激活蒲的心象,但是汐這孩子沒趕上。”
“說是激活,其實是自爆吧。”面具之手掃了院長一眼,“現在呢,你有什么打算?我可是聽說鐘山的事了。下城區靈魂波動,鐘山第一中學2號教學樓一到五樓窗玻璃全部震碎。”
“派他們去。”院長擰起酒瓶,“我覺得線索就在他們中。另外,不知道面具之手你有沒有感覺,我總覺得授夜者的領導人并不是齒輪。”
“誰知道呢。”面具之手站起來,沉默地走開了:一談到這類的話題,他總會這樣子。院長目送著他,心里感嘆道:你看起來還真不像個四十來歲的人呢。
教務處在東邊。順便說一下學院中心結構:中央是教學區域,包括四塊環形教學樓;緊貼著中央外圍從北順時針依次是食堂、教務大廳、社團樓群和研究所區。其中食堂有三大塊區域,教務大廳是五層的方形建筑,社團樓群里包括了體育館和球形半凹操場,研究所區里有三個研究所,依次為第一、第二、第四。第三研究所據說在十多年前遭難被毀了,大家都傳言說是叛變的齒輪摧毀了第三研究所。于是在第三研究所的遺址上重建了第四研究所。除了學院中心外,學院在外部也有獨立的建筑。宿舍就在教學區外面的西北部,宿舍的北邊是大教堂,而大教堂的西邊是大圖書館,大圖書館的北邊是農場;體育館的東邊是心象湖,最南邊是心之墓。
蒲精神滿滿地跑在路上,兩邊樹木細細簌簌。路上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嘿,你就是——那個叫蒲的吧!”
蒲停下來,仔細打量著來人:栗色卷發,一身白底黑紋的亞麻袍子,手里拿著一根木杖——感覺就像是從田園詩歌里走出來的靚麗青年。“你好啊,蒲!”
“你是……”蒲稍稍有些疑惑,男生露齒一笑:“我是牧羊人,是你上次任務的簽到員啊,你不記得了?”
“哦——牧羊人大人啊,”蒲打了一聲呼哨,“學院七護之一嘛,有什么事嗎,牧羊人大人?”
牧羊人微微一笑:“是的,我有件事想請你轉達給汐大人,就是今天晚上在大教堂門口會有一場燒烤晚會,你問問汐大人能不能來,可以嗎?”
“哦~”蒲會意地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跟汐學姐也不是很熟啊……”
“哎你不明白,我是有求于人啊——”牧羊人嘆了一口氣,“你能幫就幫一下吧,不行的話我再找找其他人。”
蒲做了個手勢:“OK!我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完就去,那我先忙,回見!”而牧羊人勉強接受了蒲的話,自言自語道:“這次的七護重選,我可是很懸的呀……”
教務處門前,蒲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報到!——”然后蒲感覺到某人撞了上來,“對不起!”沒等蒲反應過來,人就跑開了;只是女孩子的淡淡的香水味還留在蒲的懷里。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蒲也就當作一個美麗的意外,并不是很在意。
畢竟連臉都沒看見,更別說名字了。
在教務處匆匆簽完字后,蒲拿著一堆文件跑向辦公大樓;這次的目的,是蒲的老師們。雖然蒲也是S級生,可他在老師之間的信譽并不是很好;好幾位老師要求蒲當著自己的面立刻回答學科相關的問題,回答不上不給消掉缺課的標識……一來二去,一下午就這樣消磨殆盡。
“終于完成了……”蒲擦擦臉上的汗,疲憊地走在主干道上,“不過總算結束了……”下意識地,蒲抬頭仰望天空。“沒什么好看的。”耳邊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音,蒲扭頭看去:一襲黑色風衣,脖子上圍著沒什么用的絲質圍巾,手上拿著一副造型詭異的面具。
“副校長好。”蒲條件反射性點頭致意,同時又冒出了冷汗: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
“蒲同學,你好。”面具之手微微頷首,“這樣的天空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是穹頂虛飾的背景罷了。”
“習慣,可能是習慣吧。”蒲嘿嘿笑了兩聲;不知為何氣氛很是僵硬。
“我記得不錯的話,你應該是沒有這些記憶的吧。”面具之手波瀾不驚。隨后他向蒲伸出手,蒲緊張地聳起肩……
“今天晚上大教堂門前有燒烤晚會,去看看吧。”誰料到面具之手來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啊?……哦,哦;會去的,我會去的。”蒲應道,余光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藍色長發,白色衛衣:原來是汐。定睛一瞧,棘和燭也在。他們三個匆匆走向舊車站;又是什么新任務吧,蒲漫不經心地想著,全然忘了牧羊人的話,也沒注意到面具之手微妙的表情。“那么,祝你順利。”面具之手禮節性地點了點頭,沿著林蔭道走向行政區。
“燒烤大會?……問問墨紙吧。”蒲自言自語道,逆著汐的方向走回宿舍,“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副院長突然拽住我說著有的沒的……”
蒲走在路上,耳畔飄過旁人的喧鬧聲。本該是多彩的校園生活,最后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知道蒲自己作何感想呢?
另一邊,汐、棘和燭三人走出校門,直奔久奈火車站。
“那個S級的小鬼呢,怎么沒見到他?”棘漫不經心地問道,“還有,你是叫……燭來著對吧,這么巧啊。”
“這次的任務名單我是從院長那里拿到的,”汐說道,“里面沒有蒲的名字。”
“那上一次也是從院長那里拿到的?”棘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常。汐微微點頭:“是的,上一次也是。”
棘有些悻悻然:“我還以為是你挑的……”
這么說著,三人就來到了久奈市的火車站。火車站和大教堂是這個地下世界聯系外界的兩條通道,這也歸功于三十年前的審判王使長,荊棘之根。他發現了這個古老心象世界的深層秘密,作為驚動神明的代價,古王夭出現在世界的陰影中,奪取了他的性命。
停在站臺的是一輛黑車廂紅車頭的微型火車,總共才七節車廂。司機已經拉響汽笛,三人趕忙進去,忽視掉路警的譴責眼神。——一段短暫又奇妙的旅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