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涌村路口的交通不是很方便。
尤其到深夜這個時候，很少有出租車往這邊跑。
叫車軟件上顯示附近沒有車輛響應，韓林只好陪著她步行往前走了一段路。
“早知道就騎車過來了。”
周琳琳今天穿著雙高跟鞋，走這種下坡路還蠻費勁的。
“咱們再往前走點，那邊有個骨科醫院，應該能叫上車。”
韓林也看出來了，她腳上那雙高跟鞋估計不合腳，就剛才走的這段路，幾次都差點崴腳了。
“對了，問你個事唄。”周琳琳轉過身，用手腕上的皮筋將頭發扎起來，“你那個天價卷子，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這段時間的接觸，韓林這幫人給她的感覺，就是挺務實的，有鄉下人骨子里的韌勁，做事也講原則，不像是做那種坑蒙拐騙勾當的人。
要不然她今晚也不可能跟過來吃這頓夜宵。
“那不叫天價，物有所值，人家才愿意掏那個錢，誰也不是傻子。”
韓林大概猜到她想問什么了，也沒回避，正門回答道。
“以前我也聽說過，人民大學附近，有些學術培訓機構賣的精編題匯，也是幾千塊錢起步，后來說是違反價格法，被有關部門責令停業整頓了…”
“價格法？”韓林連大學都沒上過，哪懂什么價格法。
“我建議你還是抽時間去找律師問下，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踩紅線吶。”
她當初接手便利店，也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啥也不會，過程當中也吃過不少悶虧。
消防檢查沒到位被罰款，衛生許可證到期后忘了換證，差點連營業執照都被吊銷了。
經歷過，才知道這些細節的重要性。
“很多時候你覺得沒問題的地方，偏偏就容易惹麻煩。”周琳琳再次強調。
“這方面，你有認識的人嗎？”
韓林腦子靈光的很，經她提醒后，也開始重視這個問題了。
“我給你推個微信名片過去，你找她問問。”
周琳琳好人做到底，從包里拿出手機，給韓林推送了一個昵稱叫“養正法務咨詢”的微信號。
“行，抽空去問問。”
韓林直接發了好友聲請過去，恰好叫車軟件上也有響應了。
沒多久，打著雙閃的某滴快車到了，師傅就把車停他們面前。
韓林非常紳士的幫她拉開后座車門，回頭自己坐到副駕駛位上。
從骨科醫院到周琳琳住的地方，開車也就十分鐘。
下車的地方看著挺冷清，地上全是水果攤販丟棄的垃圾，甚至還有老鼠在路面上亂串。
韓林是真沒想到，周琳琳再怎么說也是便利店老板，怎么住的地方，衛生條件比自己那里還差。
“這里以前是個兒童公園，后來拆了，才建了農貿市場。”周琳琳看出他的疑惑，指著側面那堵圍墻，“那邊有塊很大的草地，小時候，我爸經常帶我過去放風箏。”
“你家住這里很多年了？”
“我出生的時候就住這里了。”
“也是，一個地方住久了，也懶得搬了。”
“不搬不行了，這片也快拆遷了。”
周琳琳說到拆遷這個事的時候，并不像別人那樣興奮，情緒反倒變得失落起來。
這里有她的童年和記憶，那套七十平米的老房子，是她最后的家了。
“你家住哪？”
韓林沒有就這個問題再聊下去。
“那排樓梯看到沒有，最上面那片筒子樓，左手邊，掛著盲人按摩牌子那棟。”
韓林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樓梯要仰著脖子才能看到頂，至少有八九十個臺階，最主要坡度還挺陡的。
要命的是她那雙高跟鞋，不合腳啊！
“你穿多少碼的鞋子？”
“38碼，怎么了？”周琳琳疑惑。
韓林直接在臺階前找了個位置坐下，把腳上的運動鞋脫下來。
“鞋帶系緊點，應該能穿。”韓林把鞋給她遞過去。
周琳琳愣在原地，也沒伸手去接。
“放心，今天剛換的，沒味道。”韓林光著腳丫踩在石板路上，“要不然你也把鞋脫了，光腳上去？”
周琳琳蹲下去看了眼，腳踝都磨出血泡了。
這雙鞋是在網上買的，也沒試過，今天第一次穿出門，老受罪了。
等下回去就找店家理論去，要是不給換，直接給一星差評。
“你轉過身去。”周琳琳深呼吸，伸手接住那雙白色運動鞋。
她今天穿的短裙，一會換鞋的時候容易走光。
“我去買包煙。”
韓林徑直朝斜對面的便利店跑去。
等他叼著煙回來的時候，周琳琳已經把鞋換好了。
兩人沿著樓梯往上走。
“你來寧德多久了？”周琳琳問。
“快兩年了。”
“都在賣輔導資料？”
周琳琳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
“剛來的時候，在工地上干活，萬象城的新聞看過吧？”
“紅象地產？”
“嗯。”
有些事不需要說的太細，上半年，萬象城每隔幾天就會上新聞，拖欠工錢，毆打、威脅外來務工人員，再到大股東跑路，停工，工人堵門拉橫幅。
這里面的辛酸和無奈，只要看過新聞報道，也就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登報那張拉橫幅的照片上，有你嗎？”周琳琳突發奇想的問。
“最后一排，左手邊第三個，戴黃色安全帽。”韓林對此記得清清楚楚。
“你說那些老板怎么想的，平時少組幾個飯局，那點工錢不就省出來了嘛…”
“誰知道呢。”韓林只剩苦笑。
討薪那段經歷，太讓人刻苦銘心了。
這輩子估計都忘不了，一天就啃一個饅頭的日子。
聊天的時候，也不覺得路長，不經意間，已經走到筒子樓下。
“我就不送上去了。”韓林吸了口煙，抬頭往上看了眼，“你家住幾樓？”
“4樓。”
“到家把燈開上，這個位置應該能看到。”
“要不然…”周琳琳猶豫著，鼓足勇氣道：“還是上樓把腳洗下吧！”
“沒事，老爺們沒那么多講究。”
周琳琳扶著護欄把鞋換回去，這回倒是沒讓韓林轉身了。
只是韓林在這方面特別老實，已經先她一步轉身，走到樓梯口幫著望風去了。
周琳琳換完鞋，看著他的后背，突然很想笑。
“行了，鞋給你！”
韓林拿上鞋，直接套上襪子穿進去，朝她揮手。
“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別喝太晚了。”周琳琳覺得有點卡殼，不知道接下來要說點啥，“那…明天見！”
“嗯，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