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的成功得益于他始終將自己定位一個小人。他成功的扮演了這樣一位卑鄙且陰狠的角色,而且戲份很足。所有的行為一致,始終向著他所想往位置不斷的邁進,對于一沒有什么理想,只有目標的人。一切反倒簡單明了,加之敢于鋌而走險,這或許是有時候一切真的像賭博一樣,能不管不顧的押上一注,就贏了。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事情的本身就包含著自己的反動力。它在推動你獲取利益的同時,也在帶著你一步步的靠近滅亡。
昏君奸臣在一起狼狽為奸,又暗自競爭角力的時候,整個國家距離滅亡也只有一步之遙了。胡亥始終沒有明白,李斯對他來說是一個屏障,保障皇權的屏障。無論怎么說他都算作忠誠,任何時候一個國家有忠臣,都是一件難得的事。因為奸臣隨時都有,從來也不曾匱乏。忠臣和奸臣是一種制衡。失去了忠臣的制約,奸臣很快會順著你立的竿竄上你的頭頂。
打發了宋義后的項梁覺得耳邊清凈了。靜下心來的項梁想,章邯困守濮陽避而不戰,在等什么?援軍?秦國還有援軍嗎?此刻項梁派的使者到了齊國催促田榮出兵共同打擊章邯。田榮說:“楚國殺掉田假,我就出兵。”項梁回信說:“田假是我們盟國的王,走投無路才來追隨我,我不忍心殺死他。”田榮聽了拒絕出兵。
東阿和定陶失敗的消息傳到了咸陽。胡亥顯得有些沮喪。歷史證明了章邯作為名將的指揮能力,也證明了自己這一決策的英明。他延緩了秦帝國的衰亡,又為自己贏得了享樂的時間。但這次的失敗讓他隱約感到了一絲危險。空曠的大殿上群臣已然嚇得不知所措。所有人都明白站章邯此刻是帝國唯一的希望。章邯的失敗意味著危險正一步步朝這里走來。
這時子嬰站出來對胡亥說:“現在章邯形勢不利,倘若被項梁殲滅,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擋叛軍挺近關中的腳步。當務之急是要給章邯增派援軍,讓他在關東打敗項梁。”
“我想給章邯增派援軍,可眼下朝中已無兵可調”沒等胡亥出聲,趙高就接過話說。
“國家尚有八十萬大軍,未動一兵一卒。何來無兵可調?”子嬰輕蔑的瞥了趙高一眼,然后理直氣壯的說。
“兵在何處?”胡亥聽了眼前一亮。
“當年先帝在兼并六國后,又同時出兵展開南征和北伐。令內史蒙恬為大將統帥三十萬大軍北擊匈奴奪取河套地區,并在帝國的北部邊疆修筑了萬里長城,從此蒙恬軍團便留下來戍守長城。以屠睢為國尉趙佗副將統帥五十萬大軍南征嶺南平定百越,設立南海、桂林和象郡。之后五十萬大軍分為五路,分別戍守鐔城、九嶷、番禺、南野、余干。這南北兩路建制完整的軍團是秦軍的全部主力。在國家統一之后,就在也沒有回歸朝廷。陛下可立即下詔調兩軍回師中原,參加平叛。”
胡亥聽了仿佛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找到了解藥一般,顯得興奮異常,他馬上下詔令王離率領長城軍團南下增援章邯。令現任南海郡尉任囂統率南越軍團北上加入中原平叛戰場。
濮陽。章邯坐在衙署內的廳堂里,目光焦急的望著窗外雨中的那片陰沉的天空。此刻他盼望的不是雨勢的消歇,而是一支正在直道上奔馳的來自北方的援軍。東阿和濮陽之戰的失利,是章邯率軍東出以來的第一遭敗績。他馬上意識到這支楚軍的戰斗力不容小覷。章邯開始調整戰略。他不再主動攻擊,而是避敵鋒芒率軍固守濮陽,遠遠的監視著項梁軍團的一舉一動,等待著秦軍北方軍團的增援。這個帝國最后一個帶給秦軍勝利與榮耀的將軍,僅僅帶領著一支由驪山囚徒臨時組建的秦軍軍團,便連戰連勝一舉消滅了陳勝義軍所部,解除了關中的威脅。使反秦的戰場態勢朝著有利于朝廷的方向發展。項梁所率領的楚軍過江后,展現了其非凡的戰斗力,同時也激發了章邯骨子里的那份老成與堅韌。與秦軍的短暫接觸,讓項梁只感覺到了章邯指揮風格中的強悍,卻忽視了其中韌性。
宋義來到了齊國。田榮對宋義說:“手被蝮蛇咬了就要砍掉手,腳被蝮蛇咬了就要砍掉腳。為什么呢?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就要禍及全身。如今田假對你們楚國而言,并不是手足之親,為什么不殺掉他呢?”
宋義說:“現在主宰楚國命運的人是武信君,懷王也是愛莫能助。但不久武信君就會戰死。武信君一死,楚國與齊國的聯合就再也沒有阻礙了。”
“若果真如先生所言,到時必將厚報。”田榮聽了笑著說。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二0八年七月,九原。王離接到了胡亥南下增援章邯的詔令,他迅速完成了整軍動員。除留下一部兵力依托長城沿線駐守以防御匈奴外,軍團主力隨王離沿九原至云陽的直道迅速南下。這條長達一千八百里寬五十步嶄山堙谷異常平坦的筆直大道,凝結著他的主人鞏固帝國邊疆的無限愿景。而今他生前部署的大軍正沿著這條無數匠人揮灑熱血鑄就的直道疾馳而去,漸漸的拋棄了他原初夢想的地方。直道路旁每隔三丈便種植一棵蒼翠的樹木,夏日的陽光照著這些如衛士般戍守兩邊的樹木在路上投下一片片巨大的陰涼。此刻的王離早已無心欣賞路邊的風景,只是感激當年始皇帝的英明修筑了這條路使得自己能迅速開赴戰場兵鋒直指濮陽。
定陶。項梁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連綿不絕的陰雨,耐心的等待著雨勢的停歇。章邯加寬了護城河,又趕上雨季濟水河水暴漲,楚軍難以展開進攻。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他氣憤田榮的忘恩負義,但即使田榮不出兵,自己也能打敗章邯。眼下楚軍連戰連捷士氣正盛,而秦軍連敗之后困守孤城必然士氣低落。根據偵騎匯報,近日秦軍未有任何動作。看來面對自己凌厲的攻勢,章邯也難有作為……就在項梁的等待中,秦軍最精銳的長城軍團與章邯軍匯合,章邯苦苦等待的援軍終于到了。他馬上調整部署,秦軍的兩個軍團迅速向東出擊,趁夜色悄悄渡過濟水奔襲定陶。秦軍的兩個軍團在定陶外圍的南北同時展開,形成對楚軍的夾擊之勢。在定陶按兵不動的項梁沒有等來雨勢的停歇,卻等到了不請自來的秦國援軍。秦軍的突然進攻,導致城內一片大亂。楚軍倉促應戰,分不清秦軍的主攻方向,無法實施有效支援。城墻被秦軍突破,城內的楚軍轉瞬間就潰不成軍。正在衙署休息的項梁忽然聽到外面殺生四起,起身拔出佩劍沖出院門,收拾潰敗的楚軍殘部與沖入城內的秦軍展開巷戰。沿街滿是秦楚兩軍的尸體,雨水和著血水肆意的流淌。楚軍越戰越少,項梁殺得渾身是血。此刻他清晰的意識到這一仗是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仗了,他的軍事生涯將在今夜走向終點。由于自己的大意忽視了章邯會等待援軍伺機反攻。他悔不聽宋義的提醒,導致自己的輕敵為敵人提供了可趁之機。秦軍大隊人馬朝著這邊開來,章邯極想抓住這位曾經打敗自己的楚軍名將。項梁拖著疲憊的身子,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劍。大丈夫立馬軍中,唯戰死而矣!項梁心中燃起這個無比崇高的信念。一支鋒利的羽箭射中了他的胸膛。
陳留城下,項羽和劉邦正在指揮楚軍攻城。這時偵查的騎兵送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項梁戰死。兩人僵硬的面容上,對視的眼神一瞬間看懂了彼此的默契。楚軍的進攻漸漸變成了一種流于形式的表演,最后竟然有些浮夸。但在城上拼死應戰的秦軍眼里,畢竟是面對著驍勇善戰的楚軍,依然不敢有絲毫的怠懈。到了夜里楚軍悄悄的離開了陳留,撤離了戰場。劉邦率軍退到碭縣,項羽率部退到彭城西,此刻蒼頭軍統帥呂臣也率軍從陳縣撤退到彭城東。三路軍形成犄角之勢,互為聲援。
楚懷王羋心在盱眙得到項梁戰敗被殺的消息后先是心里一驚,然后慢慢平復了心情。項梁被殺對自己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他隱隱的感到自己成為真正的王的時候到了。但項梁的失敗讓他看到了希望的同時也感到了秦軍所帶來的無比的壓力。此刻他不確定的是章邯下一步的戰略動向是北上攻趙還是南下滅楚。但他深深的知道自己手里始終是沒有兵的,所以此刻判斷秦軍的動向就顯得毫無意義。羋心決定北上。他帶著侍衛和一些近臣匆匆將都城由盱眙遷到了五省通衢兵家必爭的重鎮—彭城。在進入彭城的同時,他派人到了項羽和呂臣的軍營收繳了兩人的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