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溱將七月帶回他在城中買的公寓,有點遠,他開到車庫的時候七月已經在副駕駛座上睡著了。
就算是在睡覺,七月仍然蹙著眉,長睫微微顫動,顯然睡得不太安穩,林少溱下了車,打開副駕駛的門,站在一邊看了半晌,不忍心叫醒她,便一手從她的膝蓋下穿過,一手攏著肩將七月抱起來,即便是這個小區的安保做得非常好,林少溱當時買這套房子也是因為這里的安保頂級,出現狗仔的概率為零,但他還是把七月的頭往自己懷里靠了靠,把七月的臉全擋住,才小心的上了電梯。
期間七月半夢半醒的迷瞪過一回,看是林少溱又睡過去,這樣不設防的樣子讓林少溱心底柔軟地一塌糊涂。
他指紋解了門的鎖,房間里因為一段時間沒有人住有一股子冷清氣,他開了燈,微黃的光傾撒在地板上,空氣中揚著一點細小的微塵,又因為在萬籟俱寂中有輕微的熟睡的鼾聲給這股冷清帶去了一些溫暖。
林少溱把七月輕輕放到主臥的床上,將房間空調調到適宜的溫度,正準備走的時候,七月忽然伸手拽住他,夢中叫道:“不要……不要走……”
女孩額頭上全是汗,嘴唇抿著,抓著他的手臂的手力氣很大,骨節都泛白,顯然是陷入了極度恐慌的夢境里,林少溱輕輕地蹲下來,手臂繞過去撫摸著七月的頭,一下一下輕柔的撫摸著:“我不走,七月,我在,你不要怕。”
懷中不斷顫抖的女孩終于安靜了下來,林少溱保持著蹲在床邊的姿勢,守了她一晚上。第二天七月醒來,枕邊還依稀殘留著一絲余溫,但是人已經不在了。
她看了眼表,八點多。她記得昨天晚上做了和以往一樣的夢,后來抓到了一塊浮木,才得以消停,后半夜睡了一個這么久以來無夢的好覺。
她走出臥室,這個房子延續了林少溱的風格,客廳簡潔,還專門在陽臺辟了好大一塊當狗的活動場所,然后其他地方都用的木制的家具和裝飾品、架子,上面擺著各種手辦、書記、光盤。看起來像是在這里生活了很久的樣子,到處都有他的生活痕跡,七月還在一個置物架上看到了一個用到一半的狗狗的磨牙棒。
餐坐上有一張字條,是林少溱留給七月的:
【早餐在廚房溫著,換洗的衣服我讓阿美早上來的時候帶了一套新的,你可以洗個澡湊合穿,浴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要是去醫院的話可以開我車庫里的車,車鑰匙放到玄關那里的架子上了。我去工作了哦。】
阿美是林少溱的助理,身高跟她差不多。
七月進了廚房,果然發現有熱好的牛奶和吐司煎蛋,她心底有暖流,沖散了一些她從昨天延續到現在的恐慌。似乎人有了后盾之后,面對流言蜚語都會多一分底氣。她由衷的感謝命運讓她預見夏蟬和她的阿成哥,讓她得以對生活報以永恒的希望。
哪怕只有那么一點點希望,也足以支撐她稀薄和微弱的活力。
她吃了早飯,簡單收拾了一下,阿美給她帶了一套連衣短裙,還貼心帶了一條打底褲,她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穿過這么短的裙子,裙擺道膝蓋往上10厘米,白色的棉布裙,領口一圈鏤空的娃娃領,露出精致的鎖骨和筆直纖細的長腿,她有一些不自在,但是因為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夏天穿著前一天已經浸過汗的衣服,只能頂著心理壓力出門,到玄關處看了眼林少溱放到那里的車鑰匙,一個鮮明招搖的瑪莎拉蒂的牌子,七月瞬間就拿起了手機叫了一個滴滴打車——
這車看著就有貴又張揚,她在這個時期還開著這么張揚的車去醫院那才叫往槍口上撞。
她在路上給夏蟬打了電話,夏蟬沒接,是林崢接的,林崢講夏蟬昨晚沒睡好,今天早上去做了第一次化療剛回來現在歇著呢,還道讓他從醫院后門進,不要走正門。七月剛要問為什么,就看著門口圍了很多端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她把為什么咽了下去,道:“姐夫,晚了,我已經到了。”
她還沒來得及讓滴滴司機掉頭,就有眼尖的記者發現了七月,那個記者向七月這個方向指了一下,那些人堵著門口無望,看見七月就像是狼看到了肉,一個個眼睛冒光,一蜂窩的向七月涌過來,滴滴司機看到這個架勢,趕忙讓七月下車,自己一溜煙走了。
那些鏡頭恨不得懟到七月的臉上,錄著七月的一臉恐慌。
有記者開始發問:“請問您和林少溱真的沒有關系嗎?”
“夏蟬病的嚴重嗎?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夏蟬情況很不好,她還能活幾天?”
“你是如何看待林崢和夏蟬的關系的?夏蟬和林崢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是像網上說的那樣是夏蟬存在勾引行為嗎?”
“你和林少溱昨天真的就只是單純的做了飲品和甜點嗎,昨天晚上有人拍到你和林少溱一起離開了別墅,你是在林少溱家里面過夜了嗎?”
“據說夏蟬有一個坐過牢的前夫對嗎?她會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林崢?”
記者們一副你不說話我不罷休的樣子,連珠炮式的攻擊提問,七月不知道經過一個晚上的發酵輿論變成了什么樣子,但是看這些人的架勢顯然有人又在網上當了猛料。
那些鏡頭像黑洞洞的嘴,有一些在獰笑,有一些在喋喋不休著,七月第一個反應是向后退著瑟縮了一步,第二反應是想捂著耳朵跑。
但是因為他們用很惡毒的話揣測著夏蟬,所以讓她向后退的腳步生生的定下。
她雖然不知道夏蟬在將她收養之前發生過什么,但是從兩個人相處的七年的漫長光陰來看,夏蟬溫柔善良,極其有耐心的將她一步步帶離黑暗。這樣的人不論過去還是將來,都是一樣的值得讓人去愛。
她的神明,怎么可能讓人去詆毀、去懷揣著惡意被窺探。
她鼓足了勇氣,對著鏡頭道:“她值得一切,是你們這些人不配提她。她能好好活一百年,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
得到回應,照相和提問的聲音更加瘋狂,記者擁擠著。七月仰著身子還是沒躲過向前戳的相機,不知道誰在那邊推了一下,一個人沒站穩。舉著相機就像七月撲過來,長焦鏡頭狠狠地砸在七月的眼尾上,七月眼睛一酸,生理性眼淚立刻充盈了眼眶,她的頭有一瞬間的暈眩,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在人群的嘈雜聲中,一雙手穩穩的扶住了她的肩膀,然后熟悉的聲音傳來:“七月,小心。”
鼻尖充盈著好聞的木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