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楓林餞別望如意
東方既白,床上的人影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幾經(jīng)周折,終于扛不住失眠的折磨,一屁股從床上坐起。
白清問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精疲力盡地望著窗外漸漸泛起的日光,懊惱,實在懊惱!都怪那愛折騰的李東歸害自己這夜噩夢連連。她在心里暗暗發(fā)誓,哼!從現(xiàn)在開始,她要兩天不理李東歸。
想罷,她向后癱倒在床,又有些許困意襲來,半夢半醒地想著,兩天好像太久了點,嗯,還是一天半吧。
“一只乳豬兩條腿,兩只乳豬四條腿……啊啊啊,都一天了,東歸怎么還不來找我玩,好無聊啊。”白清問抱頭長嘯,春景在一旁連連搖頭,昨天是上官公子和東歸公子瘋了,今天連小姐也瘋了,真是嗚呼哀哉!
“小姐,福月樓最近出了新糕點,要不我們出去買點兒?……喂,小姐你倒是把衣服穿上再跑啊。”別說,這招對吃貨白清問還真是管用,春景本是試探性地問道,話音未落,白清問已經(jīng)奔出院門,連人影都不見了,可憐春景抱著秋季的小襖子,整整追了三條街才給她披上。
“表哥~人家想吃這個,吶,還有這個這個。”
福月樓內(nèi)傳出一聲嗲嗲的呼喚,生生讓白清問的腳停在門檻上,縱然口水直流三千尺,也不敢跨進去,天老爺,誰知道里面是什么妖魔鬼怪,還沒進門,就把人嚇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美食的誘惑勢不可擋,在一番的心理斗爭過后,白清問還是一腳踏進福月樓的土地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極不和諧的男女背影,一個弱柳扶風(fēng)的女子,啊呸,矯揉造作的女子站在白清問心愛的一堆糕點前,左摸摸,右嘗嘗,特別是那嗲嗲的聲線一刻也沒停下,弄得叫人心煩。
“表哥~你看這個小兔糕好可愛啊!”
“表哥~你看看人家和這個小兔糕比起來誰更可愛。”
“……”旁邊的藍衣男子沉默,好半天憋出一句“小兔糕”。
“哈哈哈哈”春景和白清問同時捧腹大笑,許是笑得太過放肆,引得前面的兩人紛紛轉(zhuǎn)過身來。
“清問。”
“東歸!”
白清問和李東歸兩人同時反應(yīng),不錯,那沉默的藍衣男子,正是白清問在家里苦苦等待的李東歸。
白清問氣不打一處來,好呀李東歸,誠心不想來找我,是為了找別的女子一同游玩,現(xiàn)下被自己歪打正著,看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呦,是東歸公子啊,今日怎么得空出來了,傷好得差不多啦?哦,原來是有佳人陪同呢,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二位風(fēng)花雪月了,真是不好意思呢,麻煩二位邊上讓讓,一旁敘舊去,別擋著我挑東西。”
白清問大步向前,有意無意地站到李東歸邊上,把那女子隔開。李東歸見狀慌亂,急忙解釋道。
“清問,你誤會了,她是我外祖家的表妹武秋實,來云州玩兩天。”
“表哥~她是誰呀,干嘛要跟她解釋啊。”女子挽過李東歸的手,拿捏出她自以為人畜無害的笑容,嬌滴滴地喊了一句。
“哦,原來是武姑娘。”李東歸不介紹,白清問還以為是條蜈蚣呢,瞧瞧,那雙手雙腳,巴不得整個人都勾到別人身上了,著實讓人討厭。
“你這什么態(tài)度,我可是京都來的小姐,未來的狀元夫人!”
武秋實見狀不滿,對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李東歸表哥身上,想必又是李東歸表哥的愛慕者,不得不說,眼前名喚白清問的這名女子容顏比自己還要美上幾分,哼,美又怎樣,還不是生活在云州這等小地方的野丫頭。
“呦呵,敢問是哪位狀元!”白清問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對面的李東歸,饒有興趣的問道。
“當(dāng)然是我家東歸表哥了,呵,看你自以為是的樣子,恐怕東歸表哥還沒告訴你吧,之前他已通過鄉(xiāng)試,明年二月就是會試了,同年還有殿試,祖父讓我把李東歸帶到京都趕考,以他的才學(xué)定是能金榜題名的,到時候直接在京都娶妻生子,一輩子也不回來了。”
上京趕考?娶妻生子?一輩子不回?
字字句句猶如晴天霹靂打得白清問措手不及,她當(dāng)場愣在哪里,久久不能平靜,良久,她試探地問,極力控制聲音里的顫抖。
“東歸,這是真的嗎?為什么……從來沒聽你提起。”
“我……還在想著怎么告訴你。”李東歸不敢看她,外祖父和父親的夙愿便是讓自己走進朝堂,可那不重要。遇見白清問后,他想,若能好好陪在她身邊就足夠了。
直到有一天,李東歸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躲在白清問背后,看她與人對峙卻無能為力,他的想法動搖了,他想要努力變強,成為朝堂上的猛虎,再風(fēng)光地迎娶白清問,護她一生周全。
“我?guī)闳€地方。”白清問一把抓著李東歸的手腕往外跑,武秋實連忙要跟上去,機靈的春景自然不會讓她破壞自己小姐的好事,把她往里一拽,雙手叉腰,死纏爛打,待她擺脫春景,二人早就沒了人影。
云州的某一處,楓葉紅透了漫山遍野,青石鋪就的小道橫穿美景,路的盡頭,佇立著一間小小的竹屋,清新雅致,別具一格。
屋前竹制的臺階上,白清問雙手托腮,懷念地望著遠處紅火的楓葉,對著身邊的人詢問道。
“誒,東歸,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來這兒的。”
“當(dāng)然記得,那時候我家里管的嚴,你就把墻邊的狗洞砸得更大了,然后天天帶著我從狗洞爬出來。”
每每想起這些,李東歸總是忍不住笑,幼年的時候,家教甚嚴,他便時常跟著白清問從狗洞逃出來玩耍,白清問會帶他去見識一些新鮮的事物,玩累了,兩人會買點桂花糕和糖葫蘆,在這座竹屋前坐上半天,直到太陽落山,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是啊,沒想到天天被我?guī)С鋈ネ妫愕膶W(xué)問也沒落下一星半點,轉(zhuǎn)眼就要上京趕考了。”
白清問怔怔望著遠方,眼中帶著無限落寞。李東歸自小聰慧,像他這樣的人,有著大好的前程,自己怎么可以自私地把他留在云州這個小地方,既然是他選擇的,便是他喜歡的,若是這樣,就放他走吧。
她轉(zhuǎn)過頭去,偷偷拭去眼淚,不讓李東歸看見這個動作,久久,再回頭,如釋重負地道。
“東歸,你這一路多保重,這回我就不跟著你了,你在外別被人欺負了。”她頓了頓,又嘆息道:“還有啊……別把我忘了。”
“不會的,我會記得,一直記得你。”李東歸伸手,哄小孩似的摸摸白清問的頭,讓她別擔(dān)心。
李東歸溫柔的動作讓白清問留戀,想到以后很久也見不到李東歸,白清問便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紅紅,將將落下兩行清淚。
“別,你別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一時之間,李東歸手足無措,他不會哄姑娘,想著白清問再哭下去,只能陪她一起哭了。
此番,李東歸的話像根刺一樣扎在白清問心上,她趕忙倔強地擦去眼淚,努力地平復(fù)情緒,她認真地望著李東歸的雙眸,聲音里哭腔未去,但不妨礙她的一字一句都無比堅定。
“男兒有淚不輕彈,你以后也要記住,你李東歸只能在白清問面前哭,因為,哭給不認識的人看,他們會笑你,但我白清問,是真的會心疼你。”
“嗯。”李東歸點點頭,眼里也是同樣的堅定。
有些話,藏在心里很久,他輕聲道。
“若我告訴你,金榜題名,我只想娶你,你可愿意嫁我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