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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昭

18.事發

聞昭 成田 3815 2019-12-14 23:45:56

  圣治十七年,天朝發生兩件大事。一是,刑部侍郎在皇帝的支持下改革天朝律法。律法公之于眾,內容是自圣治十七年正月始,凡所犯案,情形較輕或存過失行為且自行投案的,除罪大惡極、反逆之外,未定罪的男女,男十七及其下,女十五及其下,皆可依罪情從輕一等處置。若論死,延期至年滿十七歲行刑,并由專人處置。此法一出,朝野震驚,有人認為此行有違祖制,不宜施行,也有人認為此行開先河是為壯舉,有甚者將裴至奉為天朝革法第一人!

  二是天朝三皇子魏驚蟄結束三年巡游,帶著十二國朝書回京,皇上于為政殿正式授封其王爵,封地在岐。

  二月初三立春,冬春交替,乍暖還寒時節,并州河口一帶突發洪災。正值危難之際,忽傳河口縣令于治水夜慘遭暗殺,天災人禍,河口一帶百姓水深火熱。

  災情過去三天,朝廷才接到通報,皇帝一怒之下將并州刺史革職并命人即刻押其回京問審,又派岐王、工部侍郎杜駿前去救災,讓刑部侍郎裴至一道,去調查太守被刺一案。

  裴府,裴至院中

  簡笙拉著裴至的衣袖,不舍

  “阿至,一定要去么?”

  裴至此行短則七八日,長則月余。簡笙心情低落,他們才互相表露心意,打鐵還趁熱呢。

  裴至看著她,伸手摸摸她的頭,輕聲

  “嗯。”

  簡笙沉默,裴至安慰她

  “我盡量在你生辰前趕回來,你可有何想要的么?”

  簡笙抬頭,強忍想哭的沖動,悶聲

  “我想跟你一起去。”

  裴至輕輕嘆息一聲,摟過她

  “簡笙,聽話,你乖乖在這兒等我回來。”

  簡笙攥著他的袖子,忍住淚意,點頭

  “那你說話算話,三月初三之前回來。”

  說著,簡笙比出手指

  “我們拉鉤。”

  裴至垂眸,看著她孩子氣的表情,莞爾,抬手勾住她的小指,簡笙一本正經

  “裴至答應簡笙,三月初三一定趕回來,若是那天未歸,他就是豬頭!。”

  裴至……

  與她合指,笑問

  “滿意了?”

  簡笙點頭,放開他,看著等在院外的阿奇,不情不愿

  “好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裴至接過她手上的披袍,低聲

  “自己保重,等我回來。”

  簡笙揮手

  “知道啦,走吧走吧,真是啰嗦。”

  裴至有些哭笑不得,最后看了眼她,轉身走了出去……

  入夜,夜黑風高,天色陰沉,不見星月。

  藏書閣

  簡笙剛把“并州紀事十三則”看完,打了個哈欠,起身將書放好,拿起燈籠,向外走去。

  裴至離開已經十三天了,她每日待在藏書閣數著日子,盼著他能早日回來。

  簡笙低頭走在院中,突然,一個灰白的影子從她面前躥過。

  簡笙嚇了一跳,待聽到一聲“喵”叫后,拍拍胸口,看著那白貓,嗔怒

  “小東西,嚇死個人!”

  那貓才不理會她,一下便跑沒影了,簡笙抓緊燈籠,繼續朝自己房中走去,至門口,一聲呼喝

  “站住!”

  簡笙一驚,回頭看向裴管事,顫聲

  “您叫我?”

  裴信冷笑

  “不然呢?這里除了你,還有別人?”

  簡笙心里一咯噔,盯著手中的燈籠不語,暗暗揣測:難道他們知道自己偷窺的事了?可是她誰也沒說過。

  正在她呆愣之際,裴信一招手,黑暗里突然走出兩個高大男人。簡笙駭然,皺眉,暗叫,要輪到自己了么?

  正想著對策,裴信沉聲

  “帶走!”

  簡笙一慌,張口大叫,那兩個大漢伸手捂住她的嘴,拖著她向會宣閣走去。

  一路掙扎,簡笙最后還是被帶到那個熟悉的地方。

  裴信將她送入房中后,帶著那兩人出去了,門被關上。

  簡笙伏在地上,小聲喘息,抬頭看著灰暗的房間,心中滿是恐懼,那天的事再次浮現在眼前,房里靜極了,她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緊張坐起,警惕地直視前方。一個黑影走動,片刻,一束光亮起,裴矢渝點燃蠟燭,站在簡笙面前,看著她,淡淡

  “簡笙。”

  簡笙哆嗦

  “你,你要干什么?”

  “你說呢?”

  簡笙慌張問

  “你,你們都、都知道了?”

  裴矢渝俯視她,看著她驚慌的樣子,暗笑,面上卻嚴肅著,突然伸手把一沓信件扔在她身下,怒聲

  “你自己看看吧!”

  簡笙一怔,看著腳下的信件,一一撿起,總共十封,每封都被拆開過。簡笙取出其中一個信函,打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信面上寫著

  “二月初九,入并州第二日,一切安好,勿念,至。”

  再拆一封,

  “二月十三,案情有初步進展,不出七日便可真相大白,靜候佳音,至。”

  簡笙紅了眼,聳聳鼻子,拆開最近一封

  “二月十七,兇手已知,緝捕中,救災初見成效,民生恢復,等吾三日,至。”

  “三天,不就是——今天?”

  “你可知,因為你,至兒昨夜緝送兇手歸京途中遭劫,差點送命!”

  簡笙一驚,激動道

  “什、什么,那阿至,阿至他現在怎么樣了?他在哪里?”

  裴矢渝怒不可遏,上前,俯身,扣住簡笙的下巴,審視她,譏諷

  “果真一副狐媚相!至兒為你連性命也不要!”

  掃了一眼她手上的信紙

  “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連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比不上!你真是好手段!好伎倆!”

  簡笙扭曲著臉,想要否認,嗚咽了一聲,卻說不出話來。

  裴矢渝放開她,起身俯視她,冷冷道

  “我不會讓你毀了至兒的前程!等他一回來,我便為他說一門好親事。至于你——”

  說到這,裴矢渝一頓,睨了眼揉著下巴的簡笙,嗤笑

  “聽說,你本來是要服侍我的!只不過那日耍了些小手段。你還真是不簡單,早知如此,我便不會應允讓你去至兒院中!”

  簡笙一頓,抬頭看著裴矢渝

  “你都知道?”

  裴矢渝卻道

  “那日窺視的人,是你吧。”

  說著,從袖中抽出一張宣紙,攤開,對向簡笙。

  看著那滿是歪歪扭扭的裴至名字的宣紙,簡笙目瞪口呆,驚恐地看向裴矢渝,語無倫次

  “你、你你要如何!”

  見她這副模樣,裴矢渝揚唇,逼近她。簡笙顫抖著退縮,她已能夠預見自己的下場了,恐懼蔓延,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背部抵上木門,簡笙抬頭,裴矢渝站在她前方,眸光銳利,嘴角噙著笑,好似在欣賞獵物做臨死前的最后掙扎。

  簡笙看著那抹笑,眼前浮現少女帶血的軀體,一眨眼,淚珠落下,她還這么小,她期待的美好生活還未開始,如果就這么死了,裴至怎么辦?她甚至都來不及見他最后一面。

  簡笙絕望閉眼,等待厄運。看著那嬌艷欲滴,楚楚可憐的美人,裴矢渝呼吸急促,握拳,克制心頭涌上的沖動,冷哼

  “你這是做什么?以為我要殺你?”

  簡笙睜開眼,淚珠掛在睫毛上,反問

  “難道不是?”

  “我倒想成全你,只不過,”

  裴矢渝頓住,再次俯身,湊近她,在她耳邊呢喃

  “在我沒玩膩前,就算你想,也不可能成功!”

  簡笙皺眉,強忍心中反感,把頭往后仰,顫聲

  “你就不怕裴至知道?”

  裴矢渝盯了她好一會兒,半晌沉聲

  “你可以試試,看看他是相信自己的父親還是相信一個處心積慮,另有所圖的女人。”

  簡笙一默,他說的沒錯,他們終是父子,自己不過是一個稍有姿色,目的不純的下人。

  簡笙認命般閉眼,良久,輕聲

  “我要怎么做?”

  裴矢渝滿意地笑了,伸手輕輕刮了刮她的臉

  “明日,你去向蘇故提出請求,然后搬到我院中。”

  看著燭光下兩人交疊的身影,簡笙一陣惡心,良久,點點頭,看向裴矢渝

  “今天——”

  裴矢渝拍了拍她的肩,扶她起來

  “暫且饒過你。”

  他要一步步摧毀簡笙在裴至心中的地位。

  簡笙松了口氣,裴矢渝看著她,淡聲

  “回去吧。”

  簡笙迅速轉身開門,卻聽

  “別耍花招,我會讓人時刻跟著你。”

  抓著門框的手緊了又緊,簡笙憤然走了出去……

  三月初二,陽光明媚。簡笙打完水從會宣閣出來,那里已然被改造成一個書房,裴矢渝命她整理古書典籍,這幾日雖未發生什么,但她始終感覺恐懼,每天擔驚受怕,夜夜難眠。

  看著明媚的春光,簡笙嘆了口氣,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也不知裴至如何了。自上次在信中得知他遇險受傷后,便再無下文。裴矢渝臉上完全看不出憂慮之色,應該無大礙吧?

  簡笙拿出一直放在懷里的信紙,看了看,那紙已然被她翻皺。

  簡笙看著信紙出神,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抬頭看向來人,是蘇故,已經很久沒見著她了。

  蘇故站在她面前,隨口問

  “明天是你生辰?”

  簡笙點頭,疑惑看向她,蘇故斜睨了眼不遠處的暗影,淡聲

  “我前幾日在市集上買了幾匹布,發現不是自己喜歡的,正愁如何處理,既然明日是你生辰,就當個順水人情,把那布送給你吧。正巧今日有空,又買了新布,請了縫衣匠過來,正在我院里等著給我量尺寸,你便一并過來,掏點錢讓那匠人做一身衣服。”

  簡笙一怔,蘇故平日待人冷淡,看來都是表象,心中一暖,欲說什么。

  不待她開口,蘇故轉身

  “走吧。”

  簡笙跟在她身后,不遠處,有兩人看著,見人走了,其中一人與她們反向而行……

  蘇故房中

  簡笙站在寢室中,等蘇故帶人過來,少頃,腳步聲響起,簡笙看去,來人一身黑色翻領長袍,紅綢束腰,頭戴幞頭,眉眼低垂,手里提著個木箱。

  那人埋頭,放下木箱轉身關上門,簡笙不解,那人抬頭

  “簡笙,”

  簡笙驚呼

  “是你!”

  少年走到她身邊,低聲

  “是我。簡笙,這么多天都沒見你出門,你還好嗎?”

  簡笙垂眸不語,須臾問他

  “你來干什么?上次——”

  不等她說完,簡章解釋

  “我知你生我的氣。讓你進裴府是我做過最后悔的事。所以,上次,你說不喜這兒,今天我便來帶你離開,我們遠離京都,你可愿隨我南下?”

  簡笙一怔,有些懵,不意簡章會做出如此決定,猶豫片刻

  “你讓我先想想吧。”

  明天裴至可能就回來了,她想見他最后一面。

  簡章抿唇,知她放不下誰,只道

  “嗯,你什么時候想好了,告訴蘇故,她知道如何找到我!。”

  簡笙點頭,又疑惑

  “你和蘇故——?”

  簡章淡然

  “我和她胞弟蘇禾是生死之交。此次南下,也是受蘇禾之邀,他在南方安置了產業。”

  簡笙喃喃

  “想不到你們還有這層關系。”

  意識到她想什么,簡章急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之前我并不知蘇故是蘇禾的胞姐,直至前幾日我收到蘇禾來信才知曉他還有個姐姐在裴府當差。”

  簡笙垂眸,有些自責,想要說什么緩和一下,門被敲響,蘇故的聲音傳來

  “你們好了沒?”

  二人對視一眼,簡章從懷里掏出一個錦囊,遞給簡笙

  “這是我在爹房里找到的,上面有你的名字,我猜他原本打算交給你的。”

  簡笙接過,看著那個精致錦囊上的“笙”字,怔然,眼中有熱意涌動,敲門聲再次響起,簡笙回神,收起錦囊,顫聲

  “我決定了,明晚我就走!你亥時來接我。”

  簡章一怔,本以為她會考慮很久,點頭

  “嗯,明晚我來找你。”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簡笙隨其后,蘇故帶她回會宣閣,途中遇見裴矢渝,見她們過來,裴矢渝冷聲

  “你們去哪兒了?”

  蘇故一顫,兀自鎮定

  “回主君,奴婢看簡笙穿著單薄,恰巧多買了些布,今日請了縫衣匠上門,便帶著她去量量尺寸,做一些新衣。”

  裴矢渝看了眼瘦弱的女孩,不語,片刻沉聲

  “如此,你倒有心。”

  一頓,揮手

  “下去吧”

  “是。”

  蘇故低眉,轉身離開。

  裴矢渝走近簡笙,俯身

  “怎么,又想耍什么花樣?連蘇故也被你鼓動,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

  簡笙垂頭斂目,恭敬

  “奴婢不敢。今日確實只是去量了尺寸,不信,您可找人問問。”

  見她這樣,裴矢渝略一思索,淡聲

  “回去吧。”

  簡笙默默跟在他身后……

  三月初三,簡笙生辰。清晨,裴府上下一片忙碌,丫鬟們眼中滿是期待,裴至今日回府,人已在進城的路上。

  消息傳來,簡笙端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溢出,順著她的手滴落在地上。

  簡笙張惶地看向裴矢渝。裴矢渝收回準備接過茶盞的手,冷笑,譏諷

  “怎么,很是期待?”

  簡笙垂頭不語

  裴矢渝挑起她的臉

  “他回來,你應該知道怎么說吧。”

  簡笙被迫看向他,忍氣吞聲

  “是,奴婢定當謹言慎行。”

  得到滿意答案,裴矢渝放開她

  “知道就好,你便不用去迎他了,去將那批新送來的冊子整理了吧。”

  “是。”

  簡笙輕聲應道,手卻緊握茶盞,裴矢渝甩袖離開……

  隅中,裴府大院,緋袍少年飛快地穿梭在回廊中,惹來一群少女側目,少年不曾停留,一心往會宣閣走去。

  他回到院中,沒見到心心念念的女孩,跑去問蘇故才知那丫頭竟私自要求調回他父親身邊……

  裴至站在會宣閣門前,看著門廊,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物什,抬步走了進去。

  簡笙準備將最后一本書冊放在書架上層,瞇著眼,踮了腳,費力地將冊子推進去。

  腳步聲傳來,簡笙還來不及回頭,有人搶過她手里的書冊,輕松地把它推進夾縫。

  簡笙垂眸,心有所動,想要轉身,那人卻按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低吟

  “簡笙,”

  少年清澈的嗓音帶了絲疲憊,簡笙撫上少年摟著她的手臂,眼底熱流涌動。

  不別離,不知相思入骨,未解情,卻已情根深種。

  少年抵著她,閉目

  “我回來了。”

  短短一個月,卻像過了許多年,情短情長不過如此。

  簡笙低著頭,眼底熱意愈發洶涌,有淚盈出,卻又怕被少年笑話,小姑娘抬手,埋怨

  “呀,書上塵埃入了眼,真是好癢啊。”

  少年一怔,低笑,扳過她,看她揉著紅紅的眼,揶揄

  “我以為,你流淚是因為我,唉,有點失望呢。”

  少年故作嘆息,眼底閃著笑意,簡笙推開他,倔強

  “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沒有想你,才沒有擔心你是否安好,沒有想知道你有無按時作息,有無日夜兼程,有無勾搭美……”

  余下的話皆化作一聲嚶嚀,少年清冷的氣息席卷而來,簡笙只覺舌尖發麻。

  良久,簡笙靠在少年懷中喘息,抬頭,欲指責他。少年抬手,將一物什插入她的發髻中。

  簡笙下意識伸手去摸,少年扶著她,細細端詳

  “唔,瘦了,丑了。”

  簡笙抬起的手一頓,咬唇,有些委屈

  “真的么?這些天我忙著想你,沒有好好吃飯。”

  裴至揚唇,想起什么,正色

  “對了,蘇故說你要求調到這兒,是怎么回事?”

  簡笙一怔,是了,該來的總要來,想了一會兒,掩去心中浮動的情緒,輕快道

  “這兒熱鬧,你那太冷清了,而且,主君給的月錢可比你多呢!”

  瞧她那神氣樣兒,裴至氣樂了

  “原是這般,那我以后招婢女時可要提高待遇了,免得又被撬了墻角。”

  簡笙皺眉,嘀咕

  “你那不是不缺人?再說,你又不喜別人伺候,招婢女干嘛?當神仙供著嗎。”

  裴至憋著笑,敲敲她的腦袋

  “是了是了,你說的對,之前招了一個,當少夫人供著,卻是個小沒良心的,偷了心,又嫌銀錢少,本少一走,卷鋪蓋便走,害得本少竹籃打水一場空。”

  簡笙……

  正想拿話堵他,裴信突然跑來,看到裴至,上氣不接下氣

  “公子,不好了!宮里來人說您帶回的那個囚犯遭人劫獄后,跑去行刺圣上,把皇后刺傷了。圣上召您即刻進宮,朱內官和尚書正在前廳等著您呢!”

  裴至愣了片刻,看向簡笙,囑咐

  “你先回去,等我回來。”

  簡笙擔憂地看著他,點頭,目送倆人匆匆離去……

  夜幕降臨,月色入戶,簡笙坐在床邊,借著月光欣賞手中物什,暗紅色的木簪通體光潔,頂部刻成一個嬌憨少女的模樣,簪身刻的‘簡笙’二字,字如其人,頗具風骨。

  看著看著,簡笙笑了,從腰間掏出兩個錦囊,一個是簡章給的,一個是她自己繡的。昨晚她拆開那錦囊,驚喜發現,里面竟然有兩塊綠色的寶石和一個刻有“衛”字的長命鎖。

  簡笙反復對比兩個錦囊,最后還是決定把簡章給的那個送給裴至,她的手工太差,繡的太丑太丑……

  悄悄將錦囊藏到裴至枕下,關上門,想到裴至驚訝又嫌棄的表情,簡笙偷笑,一路哼著小曲兒,身后那人不緊不慢跟著她……

  回到房中,簡笙看著月色,估算時間,她有點舍不得了啊,合上門,打開衣柜,開始收拾衣物。

  整理完一切,簡笙已是滿頭大汗,嫌棄地嗅嗅自己,拿起置換的衣物走進屏風準備換上。才脫下外衫,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簡笙一驚,心道:簡章怎么這么快就來了?停下手中動作,對來人道

  “你且先等等,容我收拾一番。”

  來人未答他,而是舉步靠近屏風,簡笙看著那逼近的影子,怒道

  “你怎么——”

  來人走進屏風,簡笙尖叫一聲,抓起外衫語無倫次

  “你,你,怎么是你?”

  來人欣賞著眼前尤物,眼睛發紅,嗤笑

  “不然,你以為是誰?簡笙。”

  簡笙六神無主,摟著衣衫,一臉警惕

  “你要干什么?出去!”

  那人似聽到一個笑話,邪笑

  “你不是更清楚?我忍你很久了,簡笙。”

  男人第二次喚她的名字,簡笙腦中崩了一根弦,想要鎮定,身體卻止不住發抖,看著那滿面酡紅的男人,疾言厲色

  “你這樣做,不怕裴至心寒?不怕他難過?”

  裴矢渝逼近她,滿身酒氣

  “他才不會為一個背叛他,勾引他父親的女人感到難過!他只會痛恨你!恨你不知廉恥,心機深沉!”

  簡笙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咬牙切齒

  “你可真是個下流無恥的畜牲!”

  裴矢渝眸色一暗,抓過她的手

  “是么,那我就更要做點事應證你的話了。”

  說著俯身便要吻她,簡笙用盡全力,推開他,向外跑去。只是還沒跑多遠,便被裴矢渝抓住,簡笙仰頭,怒聲

  “放開我!”

  裴矢渝冷笑,擒著她的下巴,指著床上的包裹

  “怎么,想逃?今天,你就別想了,乖,如果我高興了,興許,留你一命。”

  簡笙驚恐地看著他,裴矢渝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伸手扯開她懷里的外袍,俯身親吻她的耳垂,簡笙一抖,屈辱感襲來,側頭,想到什么,無視身上狂熱的男人,伸手向枕邊摸去,那里放著裴至送她的簪子。

  裴矢渝焦急地動作著,唇舌停留在簡笙的脖頸間,全然沒有注意到逼近的危險,簡笙閉眼,抬手,用盡全力,狠狠刺向男人背后,簪子全體沒入。

  一聲悶哼傳來,男人停下動作,抬頭睜大眼看著簡笙,血珠順著嘴角滴落,鼻端一股腥甜味傳來,接著黑影倒下,血染紅簡笙的布衣。

  簡笙大叫一聲,推開身上的人,站起,大腦一片空白。

  簡章進來時,門半開著,簡笙躲在床邊,抱著自己,瑟瑟發抖,床上一個灰衣男人面朝下躺著。簡章心一緊,走到簡笙跟前,蹲下,輕輕喚她

  “簡笙,發生什么事了?”

  簡笙顫抖抬頭,眼眶發紅,看著簡章,喃喃

  “怎么辦?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簡章看了眼床上的男人,伸手摟著她

  “簡笙,我在這里,你別怕,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

  簡笙捂著臉,脖子上有些血跡,哽咽道

  “我,我沒想殺死他的。我只想讓他停下,我好害怕,我在換衣服,他跑了過來,然后拼命親我,我推不動他,我就——啊”

  簡笙抱著頭驚叫一聲,又抬頭,看向簡章,手足無措

  “怎么辦?我殺了他,我殺了,裴至的父親!”

  簡章用力地抱著她,柔聲

  “簡笙,不是你,你什么都沒做。是我不好,我從沒盡到做兄長的責任。”

  簡笙搖頭,泣不成聲

  “太晚了,我,我殺的他,我、”

  簡章放開她,抬手擦干她的眼淚,目光溫柔

  “簡笙,你記住,是他阻止我們逃走,他該死,我殺了他。簡笙,我殺了他。”

  簡笙一愣,抽噎地看著簡章,不明所以。

  簡章放開她,站起,走到床邊,冷冷地看著那具尸體,突然費力將他扶起,簡笙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他,卻見簡章抱著裴矢渝,手摸上木簪,看了眼簡笙,輕聲

  “閉眼,簡笙。”

  說著用力拔出木簪,簡笙下意識捂住眼睛,正在這時,裴信的聲音傳來

  “公子,這么晚才回來,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讓廚房燉了參雞,您看——”

  “不用了,我在宮里用過膳食了。裴管事,你去休息吧,不用跟著我。”

  裴至淡淡道,腳下不停,看著半開的房門,莫名心慌,睨了眼忐忑不安的裴信,疑惑

  “父親呢?怎么沒看到他?”

  裴信一哽,心虛地看了眼前方,吞吐

  “主君他——”

  “不要!”

  一聲尖叫打破二人對話,裴至皺眉,大步跑進房中

  簡笙拿開手,看著簡章舉起木簪,眼也不眨地對準那個創口,狠狠刺下去,“砰”的一聲,門被踢開,少年看到眼前一幕,只覺渾身血液逆流,胸中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后退一步,差點倒下。裴信扶住他,驚叫

  “公子!”

  又看著床上的人,震驚

  “主君他——”

  裴至撐起自己,握拳,走到床邊,用力推開簡章

  “你在干什么?”

  甫又看向躺在地上的人,蹲下,摟起他,手撫上他的傷口,顫聲

  “父親!父親!”

  簡笙木然地看著一切,裴至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耳邊徘徊,好半天,簡笙才從嗓子中發出一個音節

  “我,”

  裴至抖著手探探裴矢渝的鼻息,卻是悲傷不能自持,摟著他的身軀,絕望

  “父親。”

  簡章平靜地站在一旁,裴至抬眸,冷光直射,咬牙

  “是你!你殺了他!”

  “是我,他該死。”

  簡章輕蔑地回視他,無所畏懼。

  裴至噌的站起,揮拳,朝他襲去。

  簡笙慌了,想要阻止他們,簡章仰頭,嘴角裂開,流著血,裴至這一拳,用盡全力。抬手,擦掉血痕,簡章大笑

  “你打我也沒用,他已經死了。”

  裴至臉色鐵青,冷冷地直視他

  “你是誰?為什么要殺我父親!”

  簡章舔唇,看向簡笙,眨眨眼,看著裴至,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你管我是誰,看他不順眼,想殺就殺嘍。”

  裴至將他動作全都收入眼底,看看簡笙,目光回到簡章身上,腦中閃過一個身影,裴至恍然,低頭,掃向那個包裹,果然!

  裴至走到簡笙面前,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問

  “你,這件事,你參與多少?”

  裴至用力握拳,一句話,卻停了幾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簡笙,生怕漏掉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簡笙張著嘴,面色慘白,雙目紅腫,顯然是哭過了,兩人對視好一會兒,簡笙痛苦閉眼,曲起手指,忍住顫意,輕聲

  “全部。”

  剎那,心中有什么東西轟然坍塌,裴至痛苦又絕望地注視她,開口聲音嘶啞

  “你便是這般回報我?你們早就串通好了,你,一直都在騙我!”

  最后一句,裴至幾乎是吼出來的,淚頃刻奔涌而出,簡笙搖頭又點頭,想要前進,擁抱他,卻又止步,伸手,捂著眼睛,艱難開口

  “我,你父親,其實是——”

  “簡笙,你還要瞞他么?”

  簡章走到簡笙身旁,摟著她,看著裴至,一臉挑釁

  “我本打算今天帶她離開這里,一起南下。誰知被這老頑固發現,他攔著我,不讓我們走,揚言要將我們送至官府,我便同他打了起來,因力氣不及被他壓在床上,心有不忿,殺念頓起,手里只有這一利器,你也看到了。”

  裴至滿目通紅,收緊拳頭,隨時準備朝簡章臉上招呼,卻因為簡笙,生生忍住,不死心地,裴至冷聲

  “他說的,都是真的?”

  簡笙看著滿目煞氣,怒火沖天的少年,沉默片刻,低頭輕聲應

  “是,”

  “呵,哈哈,看看我都干了什么呀!色令智昏,引狼入室!原來,是我害了父親!是我啊!”

  少年怒極反笑,說道最后,卻是極盡懊悔,極盡自責,萬般凄涼。

  簡笙心痛如絞,踉蹌邁向少年,想要觸摸他

  “阿至,我——”

  裴至后退一步,眼中是極冷極寒極厭惡,怒聲

  “來人!”

  裴信帶著叫來的侍衛上前

  “是!”

  “將他二人押往刑部,即刻問審!”

  “是!”

  常盼白頭,奈何情深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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