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和魏鏡走在大街上,魏書格牽馬跟在兩人后頭,三人在沉默怪異的氣氛中走了一段路。
聞昭忍不住了,輕碰了下魏鏡,用眼示意身后,小聲問
“她倆到底誰大?”
剛剛確實聽魏書格喚書悅妹妹來著。
魏鏡略一思索,與聞昭耳語
“她們剛出生的時候,穩婆粗心,抱亂了,又未作標記,是以無法區分兩人大小。父皇想了一個辦法,在她們周歲的時候,抓鬮前,讓她們先抓大小簽,哪知兩人同時抓住大簽,后來我說,不如按重量來吧,于是書悅排行第八,書格排行第九。長大后,書格不服,找父皇哭鬧,父皇無法,說,誰出的主意,誰收拾爛攤子。我便讓她倆每月輪流當一次姐姐。今天可能是書悅有求于書格,所以沒改口。”
聞昭恍然大悟,微微點頭,與魏鏡拉開距離,斜看他一眼,輕聲
“原來都是你惹得禍啊。”
說完眼一瞟身后,卻被嚇了一跳——魏書格正緊挨他們側耳偷聽他們談話。
聞昭眉峰一跳,語無倫次
“你、你都聽到啦?”
魏書格咯咯一笑,跳上前,站在魏鏡和聞昭中間,一把摟住魏鏡的胳膊,看向聞昭
“對呀。”
魏鏡垂眸,看了眼魏書格搭在他胳膊上的手,無奈
“書悅還好吧?”
“就那樣,她沒心沒肺的,過不了幾天就又該吃吃該喝喝。”
魏鏡點頭贊同,斜睨眼她身后的馬駒
“你的馬——”
魏書格看了眼聞昭,指著馬兒說道
“那個,你能不能幫我牽下?”
聞昭看看四周,指著自己
“我嗎?我可不白幫別人干活,你讓我牽,我就騎走了哦。”
說罷,作勢去牽馬。
魏書格眼珠一轉,在心中衡量著,手依舊抓著魏鏡,盯了馬駒好一會兒,才道
“那好吧,就送你玩兩天,兩天后我找你取回。”
聞昭上馬的動作一頓,下馬,站定,看向魏書格,有點生氣,心道:還是書悅好。
目光一掃,看向她緊緊摟著魏鏡的手,詭異一笑
“這樣啊,那我不要了。”
說著對魏鏡眨眨眼,柔聲道
“王爺,你過來,妾身有話想對你說。”
說完朝魏鏡拋了個媚眼,魏鏡正打量她,忽然接收到這個媚眼,渾身一個激靈,惡寒,猶豫著要不要配合,卻見聞昭暗暗伸出兩指在身后晃動,當即會意,看向魏書格,和藹道
“書格,你三嫂應該有什么重要事情想告訴我,這樣,你先回去,明天我進宮看你。”
魏書格一頓,抓著魏鏡的手松了松,魏鏡悄悄移開胳膊,行至聞昭身旁,看著她,眉頭一挑,嘴角帶笑
“不是有事情要告訴我?”
聞昭甜甜應
“是呢,只是當著人的面兒,妾身說不出口,不如我們去一邊說。”
說完,也學魏書格的樣,摟著魏鏡的胳膊,拉著他朝前走去,經過魏書格身邊時,聞昭嘚瑟揚眉。
魏書格咬唇,握緊手心,默聲走向馬駒,利落上馬,對魏鏡道
“三哥你記得明天來找我,我為你做你最喜歡的桃酥!我先回去了。”
說完,低喝一聲,高調經過聞昭身旁,揚起的雪沫子甩了聞昭一臉。
聞昭抹臉,望向洋洋得意的少女,跺腳,忍了。
見狀,魏鏡突然笑了起來,聞昭瞪他一眼,松了手,黑著臉朝前走去,魏鏡跟在她身后,問道
“不是有話要說?”
聞昭一頓,這才想起正事兒,回頭,動了動唇,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豁出去了
“好吧,你贏了。”
魏鏡一愣,稍刻,淡應
“嗯。”
“嗯?你怎么一點也不見高興?”
“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值得開心的。”
聞昭氣結,轉身
“既然你都知道了,有事再叫我,走了。”
也不管魏鏡,徑直朝定國候府方向走去,魏鏡望著她的背影,動了動唇,最終沒有將那幾個字說出口,心道:哼,今天心情好,就先放過你。
……
十一月下旬,距裴至離京半個多月了,魏書悅的心情稍有好轉。這天天朗氣清,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聞昭一時興起,決定騎馬去郊外溜達溜達。一大早,她便拖著祁姝上她爹那兒求馬,聞爹念及她就剩這么些自由日子了,婚后可沒功夫瞎蹦噠,心軟答應了。得到允許后聞昭興高采烈地去馬廄提馬。仆人剛套上馬嚼子,祁姝就帶著魏書悅跑了過來,見聞昭牽馬,魏書悅驚喜道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干什么?”
聞昭只覺莫名
“你找我干什么?”
自上次那件事后,她有半個多月沒見過她了。
“嗨,看你牽馬我還當你曉得呢。今天宮里有擊鞠賽,上次不是答應帶你玩嗎?”
魏書悅看著她身邊的棕紅色高頭大馬,皺眉
“這馬脾氣應該挺大吧?”
聞昭反頭瞅了眼,點頭
“不小,一般人很難馴服它,得虧我和它從小處到大。”
而后輕輕拍了拍馬身
“不巧,我正好要出門去郊外逛逛。”
“哎呀,逛什么逛,十多年了你還沒逛夠嗎?今天難得天氣這么好,恰巧大家都有空。”
而后又對著聞昭身后的仆人道
“幫你們姑娘把馬牽回去吧,她不用了。今天本公主帶她上宮里玩去。”
仆人看了眼聞昭,聞昭點頭,仆人才拉著馬走開。
魏書悅拉過聞昭,右手勾著她,左手勾著祁姝,興致昂揚
“走!”
……
碧悅軒
聞昭換好衣服從屏風后走出來,祁姝和魏書悅正低頭整理蹀躞帶,如她一般,二人皆束發,著大翻領窄袖對襟長袍,穿黑色長筒皮靴。
魏書悅一身紅色瑞錦紋中袍,袍下自腰兩側開衩,祁姝穿白底纏枝紋長袍,領口與門襟處為藍底寶相花紋。
看看二人,再看看自己,淺藍色翻領斜襟長袍,黑色寬大鑲白玉蹀躞帶,和她們截然不同的裝束,不由疑惑
“你們為何又把我單獨排除在外?”
進宮后,這兩人就背著她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么,一進屋,把她塞進屏風內,扔了套衣服讓她換上,正摸不著頭腦,出來后,她倆又是這般模樣,著實古怪。
魏書悅摸著下巴,拿眼神將聞昭上下打量一遍后露出得意的笑,對祁姝道
“我就說你家姑娘絕對適合,”
她一頓,轉過頭,盯著聞昭胸口,十分肯定
“她這樣穿出去絕對沒人會知道她其實是女人。”
聞昭……
祁姝目不轉睛地盯著聞昭看了半晌,只聽進前半句,便迫不及待附和
“就是就是,誰說我們姑娘丑來著,就這一身,這身姿,這氣勢,勝過京中多少男兒!”
聞昭……
感情她就只能和男人比?
“看不出來啊,聞昭,你這打扮起來還挺教人意想不到的,你若是男兒,我——還是很欣賞你的。”
若聞昭是男人,她還是會喜歡裴至的。
聞昭翻了個白眼,皺眉,不滿道
“我說你們倆這一唱一喝的,還擠兌我,我好像沒有哪里得罪過你們吧?”
說完瞇眼危險地看向祁姝,祁姝脖子一縮,無辜搖搖頭,向魏書悅投去求救的信號。
魏書悅安撫地拍拍她,對著聞昭,昂首挺胸,氣勢十足
“什么叫排擠你,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不清楚?”
“什么不一樣?我哪兒跟你倆不一樣了?”
魏書悅笑了笑,看著那笑,聞昭莫名想到包子開花。
魏書悅正欲開口,侍女春溪走了進來,急匆匆道
“公主,你們還沒裝點好呢,四殿下催人來了呢。”
魏書悅一聽,眉頭挑老高,扯起嗓子不耐煩道
“催催催,催鬼呢!你告訴他,這就來!”
幾人剛到門口,便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喲,我的好妹妹,終于舍得出來了?”
魏書悅瞪一眼那人,諷刺回擊道
“怎的,宮里缺人還是你又有新癖好了?還勞你親自跑一趟?”
魏荊揚嘴角一抽,尋思他這妹妹剛從情傷中緩過來,心頭火正愁沒處發呢,他可不想這當口作受氣包,于是趕緊打住,目光轉向魏書悅身后,看著祁姝,問
“這位便是我三嫂吧。”
言罷,向祁姝作揖行禮,恭敬道
“三嫂,小弟這廂有禮了。”
幾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禮節搞得一愣,祁姝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便紅著臉,看著魏荊揚,沒有回應。
一片沉寂中,魏荊揚尷尬起身,抬頭,卻見魏書悅身側一男子正望著他微笑,不禁疑惑,再次出聲
“這位公子是——”
后宮怎容得外男出入?
正腹疑,便聽魏書悅道
“三嫂的貼身侍從,是我準許他進來的,有什么不妥么?”
魏荊揚聞言,打量聞昭片刻,露出了然的表情,心中感慨: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接收到他的目光,魏書悅不用猜也知道他腦子里想的是什么,不禁鄙夷道
“收起你那骯臟的想法吧,再不走三哥他們該著急了。”
說完領著聞昭主仆朝擊鞠場而去。
擊鞠場設在太極宮的云生殿前,一入殿門,便見得殿前被壓制得十分開闊平坦,光滑如鏡的方場,場地長約六百丈,除入口處,其他三面皆有矮墻環護,近衛依次列陣,端肅立于墻垣兩邊,放眼望去,好不氣派。
殿前站著幾人,皆頭戴幞頭,著白色卷草暗紋翻領右衽中袍,腰系或褐或黑鑲紅白玉石皮質蹀躞帶,腳著黑色牛皮平頭靴,遠望去,個個豐神俊逸,氣度不凡。
一行人穿過方場,來到殿前,人群中為首的一男子對魏書悅道
“八妹,你又晚到了。”
魏書悅嘿嘿一笑
“二哥,人家是女孩子嘛。”
“九妹和五弟妹也是女人,怎么不見她們晚到?就你愛貧嘴。”
而后看向祁姝
“想必這位就是三弟妹吧。”
那日宮宴他和魏荊揚醉酒,錯過了精彩好戲。
祁姝使勁搖頭,魏冀梁直接忽視,看著聞昭,皺眉
“這位俏生生的瘦弱公子不會就是你請來的救兵吧?看著也不怎么樣嘛。”
魏荊揚聽了悶笑,魏書悅正欲解釋,聞昭卻搶在她前面,直視魏冀梁,學著他的語氣
“想必這位就是梁王殿下吧,久聞您大名。今日得見,幸會幸會。”
魏冀梁一聽,很是享受,一邊謙虛道
“哪里哪里,某倒是不知自己有何值得稱頌的?”
聞昭揚唇,京中誰人不知梁王好武,時常花重金招募勇士比試,但他自己空有蠻力,武藝平平,是以每日上門比武之人都快將梁王府門檻踏破。曾有笑言,梁王乃神人,憑一己之力養活了多少京中乞兒。
“其他我不清楚,只聽坊間人皆夸贊梁王您是菩薩心腸,知京中百姓生活不易,故而用試武之法以緩他們拮據之境。”
魏冀梁一怔,聽出其中嘲諷,見其他人悶笑,不由一怒,手指著聞昭
“你——”
聞昭抬頭,無辜
“如何?”
魏冀梁正要發作,魏鏡自殿內走出,看著和自己同樣裝束的聞昭,低喝
“昭兒,不得無禮!”
而后走到聞昭身邊,對魏冀梁抬手道
“二哥,昭兒無狀,驚蟄在此向您賠罪,還請看在她初入宮廷,不識規矩的份上原諒她。”
看到魏鏡,聞昭這才知道魏書悅為什么要讓自己穿成這樣了,一時無語。
魏冀梁和魏荊揚同時一怔,睜大了眼望向聞昭
“她才是——”
而后倆人齊齊瞪了眼魏書悅,魏書悅別開眼不看他們,幸災樂禍:活該!
魏鏡對聞昭示意,聞昭抬手,對魏冀梁道
“聞昭放肆了,在此向您賠個不是,望梁王殿下莫要與小女一般見識。”
“無妨,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權當誤會一場。”
打量聞昭一會兒,魏冀梁笑道
“原來你就是京中人口中說的那個俠女啊,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有無興趣上梁王府切磋切磋?”
聞昭笑笑
“殿下過譽了,不過花拳繡腿,難登大雅之堂。”
“三弟妹就不要謙虛了,八妹都夸你是難得的高手了,就這么定了,后日我正巧有空,你居于何處?我讓人去接你。”
聞昭……
梁王果然名不虛傳。
正想著如何拒絕,一直不說話的魏青徐走過來,看了眼聞昭,抬手示好,而后對著魏冀梁道
“二哥何必強人所難,三嫂忙于應嫁,恐怕無暇其他事物吧。”
魏鏡點頭
“望二哥體解。”
魏冀梁一哽,看了眼二人,冷哼
“如此,試武之事只能稍后再議了。”
這回聞昭無語了,這梁王竟如此執著。
正想著,一個清亮的女聲傳來
“呀,還以為你們已經開始了。”
“念青。”
魏青徐看向來人,莞爾一笑,眼神溫柔。
聞昭循聲望去,只見來人面若芙蓉,眉似新月,眼眸含情,兩魘生花,唇紅似血,膚若凝脂,體態豐纖得宜,著一件碧煙含翠羅裙,緩緩向他們走來,好似仙子落入凡塵。
聞昭驚嘆,除卻簡笙,她還是頭一遭見如此佳人。
“殿下。”
女子輕聲喚著,在魏青徐身邊停下腳步。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聞昭正看的目不轉睛,那女子似有所感,也朝她望來,微笑著輕聲問道
“這位是——”
魏青徐看了眼魏鏡,見他只是安靜地站著,沒有要回答許念青的意思,柔聲回應道
“念青,這便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未來三嫂。”
許念青恍然,朝聞昭溫婉一笑,福身見禮。
“聞姑娘。”
聞昭微笑回禮
“五皇妃。”
“父皇要過來嗎?”
魏青徐問,其他人紛紛看過來,許念青點頭
“嗯,妾身去的時候母親也在,父皇說過會兒就來。”
“如此,那我們便先開始吧。”
“可是,五皇嫂不加入的話,我們這邊便少了一人。”
魏書格站在魏鏡身邊,提出疑問。魏書悅看看聞昭,看看魏鏡,出主意
“我看不如這樣,讓三哥先去你們那兒,我、聞昭、祁姝、四哥、春溪高護衛等十人一隊。你、二哥、三哥、五哥、劉適周護衛等十人一隊,怎么樣?”
魏青徐和魏冀梁點頭,祁姝慌張地看向聞昭,小聲求助
“怎么辦?這個我好像不太會玩。”
聞昭斜睨她一眼
“那之前你跟著魏書悅在那興奮半天,還以為你有所準備呢。”
想了想,安慰道
“沒事的,他們那隊看著就很強,咱輸了也不丟人。況且還有我頂著,放心,會騎馬就好了。”
祁姝點點頭,見她們商量好了,許念青才道
“既然你們已決定了,那就由我作判,單毬門還是雙毬門?”
“當然玩雙毬門,單的沒意思。”
魏冀梁率先回答,其余人點頭,無異議。
“那我簡單說一下規則吧。你們各占一毬門,以擊過對方毬門為勝。全場一共十局,半柱香一局,五局后休息半柱香。一毬一分,分多者勝。以下視為違規,故意擊傷馬或人者,故意讓球者。無特殊情況,右手持桿,每隊最多換一次人,中場需換馬。發毬,待會兒我會將毬立于中場線上,你們看我手上旗頭,旗頭一倒,你們便可以搶毬。誰先進毬,誰便有再次擊毬的機會。待會兒,我會給你們發綢帶,你們拿著綢帶系于左胳膊上,以示區分隊伍。”
“贏了,有何獎賞?”
魏荊揚問,許念青掩唇笑道
“贏了,父皇自有獎賞,四哥應比我更清楚才是。”
聞言,眾人哄笑,魏荊揚自比賽以來從未獲勝過,宮中人盡皆知且津津樂道。
魏荊揚臉一紅,哽著脖子
“有什么好笑的!今次,我就贏一場讓你們見識見識!還不信這個邪兒了!”
“勇氣可嘉。”
魏冀梁拍拍他肩膀,贊許。
“少廢話,開始吧!”
魏書悅不耐煩道,她也是蠢,怎么把魏荊揚排進來了!
眾人接過許念青遞來的紅綠綢帶,聞昭這隊擇紅色,魏書悅說紅色能帶來好運。
馬官將賽馬牽入場內,供眾人檢查和選擇。選馬前,魏書悅將隊員召過來,商討攻略。看著聞昭,想起上次在街上她徒手擒拿賊人的手法,魏書悅指揮
“聞昭、高護衛、李護衛你們負責擊毬入門。我、劉護衛、徐護衛負責守門擋毬。祁姝、春溪、四哥、白護衛負責傳毬,如何?”
在擊鞠這方面,魏書悅算是行家,眾人沒有也不敢有異議,表示贊同。
場上彩旗招展,在陣陣鼓聲和號角聲中,兩隊人手持做工精美的木制鞠杖騎馬并排立于中場線三丈處,呈對峙勢之態,許念青將做工細致的木制如拳般大小的紅毬立于中場線上,待香柱點上后放倒旗頭,一聲令下
“開始!”
號角再起,兩隊逐馬,霎時馬蹄聲急如雨點,以聞昭為首的紅隊主力和以魏冀梁為首的綠隊主力右手持杖策馬奮力朝毬所在方向奔去。
聞昭沖在最前邊,眼見那毬就在前方,她只需一揮桿便可觸得,正要下手,剛揚起毬杖,忽而一道身影略過,橫空閃出另一長杖,在她的毬杖落地之前,挨著那毬,奮力揚起,一道弧線拋出,聞昭失了先機,她一愣,望著與自己同樣裝束的背影,滯在原處。
“聞昭!看毬!攔住他!”
一聲怒吼將她拉回神,聞昭咬牙,夾緊馬腹追了上去,只是不過片刻,便聽得一片歡呼
“好!”
聞昭望去,毬門前,魏書悅懊惱垂下鞠杖,魏冀梁得意揚著頭,舉杖與魏鏡相碰。
聞昭抿唇,握緊鞠杖,表情嚴肅,注視場毬,準備迎接下一輪攻勢。
正當賽事行進到最激烈之時,天啟帝領著眾妃與一眾大臣姍姍來遲。場上,聞昭仰身馬上,反手揚杖,將毬利落擊入敵方毬門,霎時贏得一陣喝彩之聲。與此同時,香燼鑼聲起,賽事告一段落,聞昭隊暫以三分之差落后于魏冀梁隊。
天啟帝目睹了聞昭場上風采,不禁對眾人道
“早聞聞卿之女乃女中豪杰,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眾人紛紛附和贊同。
賽事在一片歡呼聲中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時間過得很快,比賽接近尾聲,兩隊比分不相上下,上半場聞昭隊差的三分已被追平,接下來她們只需在最后時間里再奪一分便可獲勝,想到魏冀梁得意的姿態,聞昭一抹臉,轉身與和她打配合的高詢低聲道
“待會兒我用假動作迷惑他們借機傳毬給你,你再將之擊入毬門,我們便能獲勝了。”
高詢點頭,十分贊同此計,聞昭看了眼燃至底部的香柱,持杖策馬,避開魏冀梁和魏青徐的防守,直抵紅毬而去,然而,她還未碰到紅毬,魏鏡忽然從她側面躥出,斜出一桿,將那毬傳截給了魏青徐。見狀,聞昭只好咬牙策馬回追。
此時日光正盛,金色光輝灑了一地,將方場照得通徹透亮,場上眾人興致高昂,聚精會神地盯著那毬,揣測它的去向。
聞昭已追至敵方地盤,看了眼在中場線上蟄伏的高詢和李虎,抿唇,握緊鞠杖,決定做最后一搏,她低聲喝馬,直沖紅毬而去,只一瞬便到那毬邊,魏鏡緊跟在她身后,來不及多想,聞昭舉杖奮力一擲并喝道
“高護衛!”
高詢正等在中場線邊,聞聲準備接球,他才舉了鞠杖,卻聽得四周號角聲起,到時間了。
高詢一愣,忘了接毬,而這時許念青突然闖入場中,有人驚呼出聲,眼見那毬正要射著許念青,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劉麟不動聲色地看著,嘴角掛著抹冷笑。正當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藍影疾速閃動,只見魏鏡不知何時下馬飛身而至,擋在了許念青跟前,被那毬砸中后,立在原地片刻,跌坐在地。一時場中鴉雀無聲,聞昭直看愣當場,忽覺一陣風從身邊刮過,伴隨著一聲焦急呼喊
“念青!”
便見魏青徐如一道閃電般策馬劃過,緊接著場上騷動起來。
“來人!快宣太醫!”
“驚蟄!”
天啟帝率著眾人下到場中,聞昭也下了馬趕到魏鏡身邊,正欲詢問,卻被一把推開,魏青徐憤怒質問道
“都到時間了,你沒看到?輸贏就這樣重要?”
說完心疼地摟著眼中滿是恐懼的許念青,小心安慰。
聞昭舔舔干裂的唇,低頭望向魏鏡,欲言又止,魏鏡按著右臂,看著她,皺眉不語。
聞昭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侍從帶著御醫走來,天啟帝命令道
“快給鏡兒瞧瞧。”
御醫不敢怠慢,趕忙卸了藥箱上前。
人群將魏鏡圍了一個圈,聞昭被排斥在外,正愣神,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下,聞昭措不及防,跌坐在地。
“都是你!要是三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決不饒過你!”
魏書格厲聲呵斥道。
祁姝驚呼著跑到聞昭身邊,欲扶她起來,有人先她一步,拉起聞昭對魏書格道
“九公主,下官以為,此事并非都是聞姑娘的錯,還望您莫要意氣用事。”
聞言,眾人回頭,看向許奕,魏青徐冷笑
“依許將軍之言,倒是念青和三哥的不是了。”
“五哥,你冷靜點,聞昭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比賽時間未到,五嫂她突然——”
“住口!書悅,要不是你非要請她來,三哥也不會受傷。”
“青徐,不得無禮!你冷靜些!”
只要涉及許念青,她這個兒子就跟瘋子一樣!
“我——”
“各位,”
魏鏡出聲,打斷魏青徐的話,眾人看向他,卻見其望向了聞昭,柔聲喚道
“昭兒。”
聞昭看過去,魏鏡蒼白著臉色,對她溫聲道
“你過來。”
聞昭走過去,魏鏡被人扶起,他示意聞昭攙著自己,轉向魏青徐,虛弱道
“五弟,五弟妹,適才是昭兒魯莽,讓你們受驚了。”
他說完,朝魏青徐夫婦俯身一鞠,誠懇道
“我們在此,向你們賠不是,還望你們能原諒她。”
見狀,聞昭慌亂的心忽然安定下來,她學著魏鏡,低眉斂目,躬身道
“五殿下,五皇妃,都怪聞昭好勝逞強,差點釀成大錯,讓你們受驚了。”
魏青徐怔愣片刻,反應過來,尷尬道
“此事我亦有不妥,得罪之處,還望聞姑娘海涵。”
見此,劉麟臉沉了下去,心中暗恨:
真是好一招夫妻情深,兄弟和睦啊,便又是便宜他了!
“他的手如何了?”
天啟帝突然發問,御醫從人群后走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答道
“稟陛下,岐王殿下的傷在右手臂,傷勢無礙,待臣開些化瘀止痛的膏藥,修養些時日便可恢復了。”
天啟帝點頭,對魏鏡道
“如此,朕也便放心了,驚蟄,這幾日你便好好在家養傷,一些瑣事就不必親自操勞了。”
“是,孩兒遵命,讓您擔憂了。”
天啟帝擺擺手,溫聲吩咐道
“護送送岐王回府!”
……
出了皇宮,馬車內,聞昭擔憂問魏鏡
“你真的沒事嗎?”
魏鏡應了聲,靠著車背,閉目養神。
聞昭悻悻然,暗暗扮了個鬼臉。車內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聞昭再次出聲
“今天,謝謝你。”
魏鏡睜眼,望向她,微調整下姿勢,突然道
“第三,協作期間不能對我動用武力。”
聞昭……
半晌,悶應
“哦。”
見她情緒低落,魏鏡心有不忍,動了動唇,道
“其實,你這樣,挺好的。”
“什么?”
聞昭不解,魏鏡垂眸,淡聲
“這件事,你沒做錯,也不必為此而難過。”
聞昭撇嘴
“我才沒有難過了,我只是想,你反應怎如此的快?輕功師承何處?”
魏鏡……
果然,他的安慰是多余的。

成田
大家新年好啊!新的一年祝大家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團團圓圓。相信災難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