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遠想要用太極云手化去鄭問秋打到他面門的這一拳,然而時間上已經來不及,用韋陀拳硬架吧,他腳下的根基又不牢靠,沒奈何,只有使出鐵板橋來,含胸、送腹、下腰、仰臉,一氣呵成,鄭問秋的拳頭“呼”地一下,擦著他的鼻尖兒就打了過去。
這鐵板橋可不是什么好招式,因為這一招使出來,基本上就是把下盤送給人家隨便打了。
如果是在平地上,后面接上后空翻或者后滾翻,躲開敵人的打擊,這都可以,但是在這狹小的船頭,身后就是海水,你怎么往后面翻?翻出去就掉海里了!
鄭問秋那是老江湖了,一見榮遠鐵板橋使出來,已經相當于是輸了多一半兒,這么好的機會,他哪能放過,當下想也不想,一個撩陰腿就踢了上去。
他也不是當真想要榮遠斷子絕孫,只是這一腿踢過去,榮遠被逼無奈,勢必得使出后空翻,到時候,不用他鄭老大費事,榮遠自己就蹦到海里洗澡去了。
鄭問秋滿心以為,自己這一腿,就足以解決問題了,可是沒想到,榮遠卻是急中生智,當先一把揪住了鄭問秋的衣服袖口,緊接著雙臂仿佛就是兩條怪蟒,一下子就纏上了他的胳膊,借著他抽回手臂,踢出撩陰腿的力道,榮遠身子騰空而起,就好像是掛在了鄭問秋的胳膊上一樣,雙腿在空中左右一分,憑空劈了個大叉,竟然就這樣化解了被踢下海去的危機。
鄭問秋一愣,沒想到到了這種絕境,榮遠還能躲過他勢在必得的一擊,不禁心里對榮遠的身手和急智,也起了幾分佩服,他剛要一抖胳膊,把榮遠給甩到海里去,忽然就聽見旁邊亂糟糟地,好幾個人都在那兒喊起來:
“別打了,別打了,有人掉海里去了!”
“永禮,鄭大哥,快住手,馬洪興掉到海里了!”
“鄭老大,快救人啊……”
這一下兩個人也顧不上動手了,趕緊轉過頭去,先看看怎么回事兒再說吧。
原來,就在剛才鄭問秋腳跺船頭的時候,他的那些常年在海上漂的手下還好,身子一晃也就站穩了,可是榮遠那四個兄弟都是旱鴨子,巡船在江里的時候還好,這一到了海面上,立刻就暈了船,吐得是手軟腳軟,這猛然間“扒龍”差點兒被鄭問秋給跺翻了,幾個人都是一下就給晃得東倒西歪,變成了滾地葫蘆。
還好張東星、辛義安和時四開都抓住了什么東西,及時固定了身子,只有馬洪興,因為太胖,整個兒跟個肉球似的,倒在船邊上,好死不死的,這家伙伸手一陣瞎劃拉,卻什么也沒抓到,一下就給骨碌到海里去了。
接下來,鄭問秋一拳打臉,榮遠使出鐵板橋,鄭問秋踢出撩陰腿,榮遠空中大劈叉,這都是電光石火之間一瞬間的事兒,所以兩人這都交換了兩三招了,船上的人這才喊出聲兒來。
兩個人一看,得,這架是打不下去了,趕緊救人吧。
榮遠身子往下一沉,“咣當”一下雙腳落在了船板上,雙臂放開了鄭問秋的胳膊,趕緊地回身,就和鄭問秋一起,組織起救人來。
好在掉到海里的是馬洪興,這家伙肚子滾圓,就算掉到了海里,也和一個大皮球似的,漂在海面上,根本就不往下沉,比救生圈浮力還大,除了受到了些驚嚇,喝了幾口又咸又澀的海水以外,基本上也沒有什么性命之憂。
當下鄭問秋手下就有兩個水性好的兄弟跳到了海里,一起托著馬洪興的身子,其他人伸出船槳、竹竿,讓他抓住了,大家一起用力,又把這個胖子給弄回了船上。
眼看著馬洪興躺在船底,在那兒一口一口地吐小魚兒,張東星不樂意了。
“我說永禮啊,我叫你別和鄭大哥比試,你偏不聽,這下好了吧,洪興掉海里了,這幸虧是人家鄭大哥的人救援及時,否則,要是洪興有個三長兩短,你怎么對得起兄弟,你不得后悔一輩子!”
榮遠伸手撓撓后腦勺兒,啥也說不出來。
還說啥?!
馬洪興現在這樣子,還不都是他害的!
“對不起,哥哥,都是弟弟我太任性了,才害得你受了驚嚇……”
榮遠走過去,扶著馬洪興坐起來,給他一邊拍背,一邊道歉。
“沒事,沒事……”
馬洪興沖著榮遠直擺手。
“他么別拍了,你丫手勁兒這么大,勞資沒淹死,一會兒倒讓你給拍死了。”
眾人一看他沒事兒,都哄堂大笑起來。
鄭問秋一邊笑著,一邊問榮遠:
“怎么樣,兄弟,再來打個三兩銀子的?”
榮遠聽了一撥拉腦袋。
“鄭老大你以為打架是打醬油啊,還打三兩銀子的!我不和你打了,反正你也打不過我,我要是再和你伸手,我這幾個兄弟就該打我了!”
“嘿,你這孩子啊,拳腳不怎么樣,嘴上還不饒人,還說我打不過你!”
鄭問秋讓榮遠給氣樂了。
“我拳腳不怎么樣?不怎么樣你還和我打了半天打不贏,你就說打不嬴是不是打不過我吧!”
榮遠這話說得,差點兒把鄭問秋鼻子給氣歪了,心說你丫這不是偷換概念嘛。
“好,好,算我打不過你,行了吧。”
鄭問秋不和他一般見識,再說了,和他查永禮無冤無仇的,也沒有利益糾葛,結個死梁子,這不是有病嘛。
人家鄭問秋是天地會義字堂堂主鄭遠山手下的雙花紅棍,金牌打手,在羊城地面兒上的黑兄弟中間,那也是響當當的名號,才不和他榮遠一樣胡攪蠻纏呢。
榮遠也自知,他和鄭問秋動手,要是在陸地上,他即使不容易嬴,但是基本不會輸,可是在這船上,那誰輸誰贏還就真不好說了,弄不好他就得再掉一回海里,再喂一回大海龜。
不知道怎么的,榮遠心里就覺得,當初他被功夫和自己差不多的鄭問秋給打落到海里去,也不算是太掉價兒,這么一想,也就不糾結以前的恩怨了。
于是雙方握手言和,榮遠既然已經把四個兄弟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天色也快晚了,也就和四個兄弟道別,踏上了歸程。
一路無話,除了過虎門的時候,把另外的十萬兩銀票交割給了脖子抻得像仙鶴一樣長,望眼欲穿等著榮遠回來的麥參將以外,基本上也就沒有什么事情再讓榮遠操心的了,再加上回程是逆水行舟,船行緩慢,風向不順的時候,還要讓纖夫拉著船走,那自然就更慢了,一夜沒睡又奔波了一天的榮遠被船一晃,有點兒受不了了,就在船艙里沉沉地睡了過去……
榮遠正在那里做夢,夢見在紅彤彤一片的洞房里,想要抱阿紫化身的伍媚娘,卻總是被她給溜了的時候,突然就覺得似乎是有人正在搖晃他,然后還有人在喊著:
“老爺,老爺,你醒醒啊,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