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辛柏聞言低頭看了一眼,道:“這個是我昨天回來的時候,經(jīng)過書市,偶然間看到的,就買了下來。”旋即惋惜地道:“寫得很不錯,只是可惜寫下這書稿的人告訴我他在京城呆不下去,打算回老家去了。實在是很可惜,聽那人的談吐,也是個極有才華的人……”
聽沈辛柏連說兩個可惜,沈辛茉也不由生出了好奇心,“我能看一看嗎?”
沈辛柏稍愣了一下,方點了點頭,“可以。”
素手拿起已經(jīng)泛黃的書稿,看這樣子就知道有些年頭了,沈辛茉站在那里認真看了起來。沈辛柏等了好半天,都不見沈辛茉搭理他,便是開口道:“那你先看吧,我去母親那里一趟。”
沈辛柏的這一聲仿佛喚醒了沈辛茉一般,她突然抬起頭看向沈辛柏,眼睛里閃爍著光芒,“賣給兄長這書稿的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沈辛柏因她眼中綻出的光芒而有了片刻的愣神,片刻之后才意識到她問了自己什么,不由疑惑道:“怎么了嗎?”
“這些書稿完全可以刻印成冊啊。文風辛辣,一字一句就像是利劍一樣,完全沒有一個字是多余的,從一開始就能將人吸引其中。我這些日子在書局的庫房里看了那么多書,也很少見到這樣出色的書稿。這些書稿若是不刻印出來被更多的人看到,實在是太可惜了。”
沈辛茉這時才理解,為什么方才沈辛柏連用了兩個可惜,以這書稿的精彩程度,若是被埋沒了,確實太過可惜。
對于沈辛茉的話,沈辛柏也很贊成,而且隱隱有些興奮,若是這些書稿真的刻印成書了,那自己算不算是識得了千里馬的伯樂?
但是他突然想到昨天自己買下這書稿的時候,那人跟自己說的話,他說他明天就要離開京城了,那豈不就是……今天?!
“兄長能帶我去你昨天買下這些書稿的地方嗎?”沈辛茉立即道。雖然那人很有可能已經(jīng)離開京城了,但……她還想再最后試一下。
“好,我這就讓人去套馬車。”沈辛柏也被沈辛茉的認真和迫切所感染,沒有絲毫的猶豫,轉(zhuǎn)身就去吩咐下人套馬車。
兄妹二人朝沈府的大門匆匆走去,沈辛柏看了一眼身旁的沈辛茉,“你的腳……沒事吧?”腳傷了還走這么快,她難道真的不疼?
“沒事。”沈辛茉一心惦記著書稿的事情,回答得甚是簡潔。
日頭漸漸往頭頂?shù)姆较蛞苿樱蛐淋孕闹邪蛋抵保闹邪筒坏民R車快點再快點,只是出了內(nèi)城之后,路上漸漸變得熙攘起來,馬車根本行不快。
終于來到昨日沈辛柏經(jīng)過的書市,沈辛茉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但是昨天那個攤位已經(jīng)被旁人占了。
“這位老伯,昨天在這里擺書賣的那位先生呢?”沈辛柏開口問道。
“你說敬中啊?他不做這生意了,打算帶著老婆孩子回老家去,把這攤子頂給我了。”
“他已經(jīng)走了?”沈辛茉忙問道。
“應該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說的是今天動身回去。”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嗎?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那老伯見沈辛茉這么急切,又看眼前這二人穿著氣度皆是不凡,心中不免疑惑起來,“敬中怎么了嗎?”應該不是因為得罪了什么人,才要離開京城的吧?
“沒怎么,只是我湊巧看到了他寫的書稿,覺得他寫得很好,所以想跟他談些事情。”
“是嗎?”那老伯聞言立刻高興起來,“敬中確實很有學問,小姐你可真有眼光。敬中啊,就是命不好,他……”
眼見著那老伯還要以‘這個故事很長’的架勢繼續(xù)說下去,沈辛茉趕緊開口打斷了他,“那您可以將他的住處告訴我們嗎?”
那老伯終于止住了未完的話,將楊敬中的住處告知。
他的住處離這書市并不遠,馬車不好行,沈辛茉索性自己走著去,只希望那楊敬中還沒走。
走進巷子,尋到第三戶人家,沈辛茉上前敲了敲門,旋即一顆心便是平靜了下來。自己已經(jīng)做了努力,若是那楊敬中真的已經(jīng)走了,也只能說……天意如此。
除了面對五皇子的時候,沈辛柏從未見過沈辛茉對什么事情這么認真過,這一路陪著她過來,沈辛柏也的確是對這個妹妹刮目相看了。
“你聽……”沈辛柏忽然道。
沈辛茉沒說話,但是她也聽到了,門內(nèi)有腳步聲。
沈辛柏心中暗暗高興,不止是為了那個寫書稿的人,更是為了沈辛茉這一路的奔波沒有白費。
前來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的婦人,約莫三十多歲,穿著深色的葛衣,面上帶著愁容。看到門外這兩位衣著光鮮、明顯身份不凡的年輕男女,婦人的驚詫多過于疑惑,“你們是……?”
“請問,這里是楊敬中楊先生的住處嗎?”
“是,你們找我丈夫?”
原來他們果真還沒有離京。沈辛茉輕吐了一口氣,看來天意如此。
“我想找楊先生談一談書稿的事情。”
婦人一聽這話,不由激動了起來,“書稿?可是我丈夫昨天賣掉的書稿?”
“正是。”
“你們能再把那些書稿賣回給我們嗎?我們再加些銀子也成。”
“怎么了嗎?”
卻原來,這一對夫妻還有一個女兒,這女孩兒打小就崇拜自己的父親,覺得自己的爹爹是全天下學識最淵博的人。那些書稿是在這孩子出生之前就開始寫的,楊敬中打從開始寫那些書稿的時候,就想著要將它刻印成書。女孩兒漸漸長大,也知道了自己父親的這個愿望,而且相信父親的那些書稿一定能被刻印成書,賣給好多好多人看。
可是……那些書稿終于寫成,卻一直受人冷落。在得知父親終于還是將它賣掉之后,女孩兒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哭鬧,若不是因為她哭鬧著不肯走,堅持要將父親的那些書稿給要回來,他們一家這個時候應該已經(jīng)啟程離開京城了。
聽罷這婦人講清來由之后,沈辛茉不由笑了笑,“看來還真的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