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時刻,陸如云才慢戚戚回到自己屋里。走到處桌旁坐了會兒傷情,竟不知早有幾縷落日余暉打在臉上。
郝正風從外路過,看他神情異然,走進來問:“這是發生了何事?”
如云不理,全然一副苦愁傷心面容,抓起茶杯晃晃,眼露微霜,問他:“前輩,我記得您以前說過喜歡過一個不該喜歡的人,那時,您是如何做的?”
此話一出,就有剎那星光劃過郝正風的眼角,繼而變得暗沉,略帶傷感的話語凄凄而出:“那時年少無知,太過于自以為是,后來才知強求難果的道理。喜歡一個人總歸是自己的事,何苦要讓她為你戴上枷鎖?”
“何苦要讓她戴上枷鎖?”他一聲語調低沉,凄凄而發,混進黃光漸沒入黑暗的軌跡中……
郝正風是在巳時離去,回到自己房里歇息。
二日陽光明媚,天氣宜人。如云昨兒個晚上想得通透,今日心情挺好,倏然想起鐵甘心與那年輕小伙兒,便出門去尋那個年輕小伙兒。小伙兒今日恰好不用練功,所以如云進門時只見他一人,他人勤奮,有好機會都不偷懶,反是在屋里抱著本書看,抬手拿筆之時才看見如云。
即刻起身作揖道:“陸公子。”如云一把扇子揮了揮,示意他勿要多禮。
“你還挺勤奮。”
小伙兒摸著后腦勺,擺出一臉憨厚的笑容。
如云轉身找根凳子坐下,扇子在胸前打開,右手去拿旁邊桌上的杯子,再提起茶壺倒了壺茶,才道:“我今日來問你幾件事,你可得要說實話,不然…”腦袋正過來瞧他,嘴角一笑,又繼續說:“你知道的。”
小伙兒一驚,心里有些慌慌。
“你和鐵前輩關系怎樣?”
“不怎樣,他算是我長輩。”
“他為何要逃跑你可知?”
小伙兒閃爍答他:“不知道。”
如云不信,又問:“真不知?”
小伙兒依舊:“不知道。”
“需不需要我把紀門主請來?”
小伙兒一驚慌,兩手都開始著急擺擺:“不,不用!我說。他說他要去幫一個恩人辦事。”
“什么事?”
“不知道。”怕如云再來,還不忘加一句:“我真不知道!”
如云凝思片刻,再問:“那你為何要幫他逃跑?”
“他對我挺好的,我就想幫他。”說著就垂了會兒腦袋。
“你與我說說一些他的事情。”
小伙兒有點懵,反問如云:“什么都要說啊?”
如云點點腦袋。
“那個也要說?”
“那個就不要了,只消與我說說他日常的一些事情。”
小伙兒確定了,開始講起來,不過,鐵甘心平時愛一人獨處,很少與人交流,所以他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就那么幾件小事。其中最讓他記憶猶新的就是二十年前的長生大會和五年前歐陽千燁攜妻周夢溪到長生門探望兩件事。
二十年前鐵甘心受了彼時的門主紀紫陽的令前往薄云山莊送琉璃盞,路上不知發生了何事,回來時已到了長生大會開設的日子。長生門的長生大會多是各位后輩子弟切磋武藝,以來評判本門的后生實力,最后的贏家可以得到五十兩文銀,鐵甘心雖然回來晚了,但說到底也是長生門弟子,有比武的資格,不過,小伙兒記得當日他是不想上去比試,但后來又不知為何還是上去了,但因實力太弱輸了。
如云:“后來呢?”
“我晚上去看他,看見他竟然手握一張錦帕發呆!呆到連左手胳膊滴血都沒有感覺。”
“他受傷了。”
“嗯!重點不是他受傷了,而是他拿著張錦帕在發呆!”
“女子送的情物,很奇怪嗎?”
“公子你不明白,他平時也不大愛和別人說話,突然抓著一女子的錦帕,難道不奇怪嗎?”
如云把扇子抵了抵下巴思考未果后,又說:“繼續。”
這另一件事便是那大俠歐陽千燁攜妻子周夢溪到長生門探望一事,小伙兒對歐陽千燁興趣頗深,便記得很清楚。當日天下著暴雨,他便拿著雨傘去看看住在茅屋里的鐵甘心,一路好不容易磕磕絆絆走到了,剛邁進屋門的一剎那,屋內的一幕讓他傻眼了:屋內歐陽千燁竟然同鐵甘心圍在一張桌子上聊天!此事驚得他半天忘了動,還是茅屋突然滴水以致鐵甘心兩人驚起他才回神兒。沒有想到這個場景,彼時他只帶了一把傘,且還是他從他那老爹手里好不容易拿來的。一把傘很小,遮不住他兩個人,鐵甘心毫不猶豫地把傘留給了歐陽千燁,自己則去找了片荷葉頂著。
“他對我舅舅挺好啊!”
“嗯!是真好,那日歐陽大俠走后他就著涼了,躺在床上半月都沒起來。”小伙兒說得口渴,走到如云跟前討了杯茶水。
“你叫什么名字?”倏然想起自己還沒問過他的名字。
“楚新!公子,我叫楚新。”說著又朝著如云笑了笑。
裳裳今兒個又起晚了,到這時辰才起來,急得她著急忙慌地穿好鞋子、衣服跑出門,沒跑多久就撞見潭潭。
“你怎么還在這兒?”
“主子屋里不需要我們了。”
“為何?”
“昨日主子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帶回來一個女子,她今兒早上就把活兒全給包了!”攤開雙手,一臉無奈,說:“你說,我們去做什么?”
聽她怨戚戚說完,裳裳眉眼一躍大喜,彎腰下去整整自己還沒穿好的鞋子,立直后拔腿就跑,剩下潭潭在后面大喊,但,裳裳沒聽見。
裳裳想去槐院找弟子們,半路上碰見正往回走的如云。
如云近一步,問:“今天不干活兒了?”
“今天沒活兒干。”話罷反問他:“你去哪兒了?”
如云不答,只看著她。
裳裳猜到了多半,就自己說:“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如云依舊不答。
見他不回答,裳裳即刻掏出腰間的錢袋子,拉開布縫把銀子灑在手上,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數,如云看見了,問她:“你干嘛?”
裳裳邊數邊答:“數錢啊!我得數數有多少,待會兒好分給那些弟子們以從他們嘴里套出話來。”
“你次次都是這樣的?”
裳裳依舊邊數邊答:“對,雖然錢很重要,但是一到用武之地我決不含糊。”
數到半途,如云一支手突然就抓住她,道:“不用數了,我告訴你吧!”
裳裳高興之余還被他抓著手很不舒服,兩眼一橫,他就很是識趣地把手收回去。
前方有座亭子,兩人到里面坐著談話。如云話畢之后口渴難耐,便飲了先前就倒上桌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