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盡的黑暗,濃稠的像墨水一樣的黑暗。
許遲幾乎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了,因為無論是哪一種,他都只能看到黑暗。
他想掙扎,可是身體卻像被繩子束縛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許遲放棄掙扎,開始觀察自己周圍的情況——好吧,只有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我之前在干什么來著?”他開始試圖從自己身上尋找答案,“對了,我之前在和那個神秘人對峙。
“他的名字是……木楓!對,就是那家伙,他在神樹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傷痕!”
許遲有些激動,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可是沒用,他還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縛著。
“呼。”他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所以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是那個木楓做的嗎?”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我記得他說讓我看到世界的真相,所以……我這是死了嗎?”
許遲想起了那道紅色熱流,從自己脖子處迸射出來,噴到了一米多遠的地方。
“這就是死后的世界嗎?未免也太黑了吧。”許遲打量了下四周,雖然不能站起來,但至少眼睛還能轉動。
忽然,黑暗發(fā)生了變化——它真的變成了像水一樣的流體。
“什么情況?唔!”許遲像一個被綁在石頭上沉進水里的人,無法呼吸,身體也動彈不得。
“難不成我又要死一次?”許遲無厘頭地想到。
一個模糊的聲音傳入到他的耳中,一開始他并沒有聽清,直到那個聲音又一次傳來而且變得清晰了些后他才聽清楚,“許遲。”
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嗎?
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許遲,”
“許遲。”
“許遲!”
“怎么了!”許遲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并沒有傷口。
“怎么樣,我就說我能把他喊醒吧。”一個人洋洋得意地說道。
許遲定睛一看,原來是方凡。
而且其他人也在:父母,依琳,伊人心,寧老師,村長。
還有柯悅。
莫名的,許遲的心安穩(wěn)了些許。
見許遲蘇醒,眾人紛紛向床邊靠攏,而原本離床最近的方凡則被擠到了一邊。
“對了,先辦正事要緊。”許遲也顧不得自己剛醒,直接下了床找到村長,“村長,剛才我和方凡碰到了那個潛入村子的危險分子,他用劍在神樹上留下了四道傷痕……”
還沒等許遲說完,方凡卻突然跳了起來,“我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名字。”
許遲望向方凡,才發(fā)現對方完全不像是剛剛經歷過戰(zhàn)斗的樣子。
他心中正奇怪,卻聽到村長說:“你說什么?有人破壞神樹?可是最近并沒有人潛入到神樹附近,而神樹上也并沒有你所謂的四道傷痕。”
“什么?”許遲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連忙又問了一遍,“沒有人破壞神樹?”
村長有些茫然地點點頭,他似乎被許遲的話給說懵了。
“方凡!你人呢?快出來作證!”許遲看向被擠到邊緣的方凡。
后者也是一臉茫然,“最近的確沒有什么破壞神樹的人,而且神樹也好好的,并沒有被破壞。”
“還有,你已經昏迷了兩天了。”依琳在一旁提醒道。
“什么?”許遲從人群中擠出一條道路,跑到門口,外面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許遲有些無力地低聲自語,接著他突然沖進人群,找到藏在人群里的方凡,扶住他的肩膀,“喂,那家伙可是咱們兩個一起發(fā)現的,你還和他對了一拳,你難道忘了嗎?”
方凡依舊是一臉茫然,“許遲,你怎么了?不會睡了一覺就得失心瘋了吧?”
“那個……”柯悅走到許遲身邊,聲音輕柔地說,“那天我和依琳一起回祭堂,但是只發(fā)現你一個人暈倒在神樹旁。”
“那天我們閑逛了一會兒后一起去祭堂找她倆,但是還是沒有找到,我提議再逛一會兒,而你卻想在祭堂等她們回來,所以我一個人先離開了。”方凡補充道。
許遲下意識松開了手,目光在眾人臉上流轉——這群人沒有一個是相信他的,而且他們都有著一模一樣且邏輯自洽的說法。
許遲突然有些懷疑了,他不知道是自己記錯了,還是這群人在欺騙自己。
可是他們并沒有要欺騙自己的理由。
所以是自己記錯了嗎?
他不知道。
木楓的確無與倫比的強大;但他實在太強大了,強大到不切實際,強大到不像是現實中存在的人,更像是許遲虛構出來的人物。
可是這種事他怎么可能會記錯?那個穿著破碎盔甲的高大身影已經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里了,揮之不去,怎么可能會記錯?
“對了,神樹!”只要神樹上還能找到那四條傷痕,就能證明自己并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許遲沖出大門,直奔祭堂而去。
“喂,許遲!”柯悅忙喊他的名字,想把他叫住。
為什么許遲醒來以后變得這么奇怪?他說有人破壞神樹的事情的確沒有發(fā)生,可是他為什么堅持認為自己是對的?
柯悅不知道答案,因為那一天現場就只有他一個人,也沒有切實的證據能夠證明他說的是真的——難道是因為神樹說的危機?
她心下一驚,卻見自己叫不住對方,只好也跟著跑了出去。
方凡看了村長一眼,拉著正處于懵逼狀態(tài)的依琳也跑了出去。
太陽已經徹底落山,黑暗再次占領了世界。
人們向來恐懼黑暗,因為人們害怕黑暗中看不清楚的未知存在;但當人們知曉黑暗中并無危險時,黑暗卻能夠給人一種安全感。
許遲飛快跑到祭堂。
在輕風的吹拂下,神樹的枝葉在黑暗中沙沙作響,輕柔的韻律安撫著許遲煩亂的心。
他在神樹下站定,望了眼參天的神樹,這是證明他記憶的最后的機會了。
他忽然有些猶豫,村長說過神樹上并沒有傷痕,如果村長說的是對的,那么他就是錯的。
但如果上面真的有傷痕,那么村長幾人古怪的行為又該作何解釋呢?總不能是慶祝自己醒來后的惡作劇吧?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走上前去,依照自己的記憶,找到那天木楓在神樹上劈砍的位置。
沒有。
什么都沒有。
“怎么回事?”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許遲環(huán)繞著神樹摸索了一圈,但都沒有找到任何傷痕。
他們說的是對的,并沒有來破壞神樹。
可那段記憶又是怎么回事?
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記憶,充滿了各種細節(jié),總不能是自己在做夢吧。
許遲頹著腰,兩只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從頭部傳來疼痛感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如果真是在做夢的話,他倒寧愿自己現在正身處夢境。
“許遲。”柯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許遲轉身看去,柯悅、方凡和依琳都在這里。
“真的沒有……”許遲的身體好像失去了支撐一樣,有些癱軟,方凡見狀趕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許遲看向方凡。
后者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你們呢,相信我說的話嗎?”他又看向柯悅和依琳。
“我……”柯悅只說了個“我”字便沒了下文。
“果然……”許遲感嘆,“真的是我記錯了嗎?”
方凡一只手扶住許遲,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太累了,該回去休息了。”
許遲看著方凡的眼睛,似乎是有些不甘心,“你真的沒有騙我?”
“真的。”方凡肯定地說道。
“回去休息吧。”柯悅也走上前。
“嗯。”許遲輕輕地點了點頭,“好了,把我放下吧。”
方凡放下了手,許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但還是站住了。
“我先回去了。”
“你一個人能行嗎,你現在的身體……”柯悅擔憂地看著許遲。
“沒關系,我一個人就可以,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許遲便瑯瑯鏘鏘地走了,只留給他們一個略顯孤獨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