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5歲以前我是個漂亮的女孩,25歲以后不是了。
得益于護膚品商的大力宣傳,所有女人都知道她們的皮膚將在25歲以后甚至更早以前衰老。
有報道說章子怡在19歲就開始預防皮膚衰老,感覺上有點滑稽,其實再美麗的女人也是會老掉的。
看看鏡中的自己,一夜間不再年輕。
2、
在大學里我和侯生依舊是最好的朋友,在他換女朋友的間隙或者偶然心情好的時候他會請我吃飯,在校門口那家咖啡屋的落地玻璃后一起評判路過的男男女女。
所以侯生說相比于他的其他女朋友我更像是他的老婆。“玩累了,就總是要回家的。”他說這話時的笑很迷人,我問他就是這樣笑著把那些小女生給騙回來的?
“怎么,你吃醋了?”
我也只是笑。
管呢,我身邊也不乏追求者,我喜歡和他們保持安全而友好的距離,不拒絕和他們逛街吃飯看電影,我甚至允許一個叫顧桓的物理系男生牽我的手,但也僅此而已。
舍友都說我特別喜歡他是因為他像侯生,事實上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都順理成章地把我和侯生看成一對。
可是舍友也知道每個星期都會從我家那邊撥來三個電話,她們記住了話筒里那個溫暖的男聲叫侯遠,是侯生的哥哥。
3、
我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一直在一起,直到我們一家在我上高中的時候搬到了另一個小區,我也常常竄回去和他們在一起。
侯遠只比侯生大一年。他出生沒多久,父母就因得到計生辦的同情而很順利地辦到了另一張準生證,一年后如愿以償地誕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
這個男孩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了他被賦予的使命,連他的名字“生”都是寄懷著這對夫妻對大兒子的卑微的愿望。侯生被安排早一年上學,就是為了和他哥哥在一起,履行他的使命。
我記得七歲那年夏天發生的事情。
那次是我讓侯遠陪我到離家不遠一家新開的精品店買發卡,回來途中我們被一群大男孩堵住了。
侯遠迅速擋在了我身前,他回過頭輕聲對我說:“顏夕,跑!”
我當時簡直嚇呆了,當那群大男孩沖過來時侯遠一把把我推開,很大聲地喊:“跑啊,顏夕!”
我像受了電擊般渾身一顫,撒腿跑了起來。
我下意識地往家里跑去,當我一口氣跑到家門口見到侯生才恢復了知覺,我哇一聲哭了,結結巴巴地告訴了他原委,不等我說完侯生就沖出去了。
我跟著侯生跑回現場,侯遠已被那群大男孩逼在了墻角拳打腳踢。侯生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6歲的侯生哪里是那群大男孩的對手?
但他一直死抱著侯遠為他擋住了所有拳腳,他大叫著:“我的命是我哥哥給的!你們要打就先打死我吧!”
大男孩中的頭頭突然叫了一聲住手,所有人退了開來,我看見中間侯生那倔強的眼神。
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人欺負侯遠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個很勇敢的可以為了他哥哥死的弟弟。
從那時起侯生正式成為了我們的保護神,他常常一手摟著我一手摟著侯遠說:“有我在,誰敢欺負你們兩個!”
快樂無憂的日子如光飛逝,初中以后,我們三個第一次分開。
4、
侯遠只讀到了初中,因為身體的關系留在了家里,而我和侯生則被鎖在了那所封閉式管理的重點高中里,每個月只允許回家兩次。
侯遠送我們上校車的時候像侯生當初那樣一手抱了一個說:“去吧,替我做我想做的。”
然而我們大概讓侯遠失望了。在高壓的學習環境下我們快要發瘋了,開始尋找各種解脫。我們在晚自修的時候偷偷跑上頂樓扎啤酒,背靠著背看滿天繁星閃爍。
“不知道你哥哥在干什么。”我問侯生。
“你想他嗎?”侯生的時候被風吹過來,像星星一樣遙遠、飄忽。
“想。想死了。”我說。
后來,再后來侯生換了一種解脫的方式,他開始交女朋友了,頻繁地更換著在他身邊的女孩子。
而我,也在一群狂蜂浪蝶中挑選了一個優秀的男生,開始了花前月下出雙入對的游戲,當然也包括沒完沒了的爭執吵架分手復合,讓我身心疲倦。
這時候我需要一個人。我去找侯生,可是當我在教學樓后的草地上找到他時,他正與那個和我爭做級花的女生接吻。
最終成為我精神支柱的是電話里那個聲音,許多個如歌似泣的夜晚,我抱著電話機站在宿舍走廊,如歌似泣的傾吐填滿了我的高中時代。
侯生知道我和侯遠緊密的通電。
5、
我和侯生不約而同地在高考志愿表上填上一所離家只有兩個小時車程的大學,我們心照不宣——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牽掛,不想走得太遠。
侯遠在家的日子很無聊,除了散步、看電視和定期上醫院檢查身體以外,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給我和侯生打電話。
一次上文學導論,教授滿懷激情地向我們傳播文學無疆界的理念,讓我受到了很大觸動:或者我可以嘗試讓侯遠接觸文學。
我開始把我的想法付諸行動。
為了占領最佳位置給侯遠做課堂錄音,我成了課室第一排的常客;筆記永遠整潔、齊全、簡明。侯遠對我的異想天開顯得有點無奈,但終于在我不懈的勸告下拿起了書本。
沒想到很快侯遠的努力就獲得了回報,他的一篇散文在市報上發表了。他給我寄了樣刊。他在電話那端不絕地對我說著:“謝謝謝謝謝謝……”
最后我不得不打斷他說:“侯遠,你可以做得到。”
6、
2003年暑假,由系里組織我和侯生跟大隊去了一趟黃山,給侯遠帶回了一大堆紀念品、照片和凌晨看日出的趣聞。
侯遠靜靜地聽著我們笑笑說說,聽得目光很遠,忽然侯生用一種宣布的語氣說出了一個更加異想天開的想法:“哥哥,今天晚上我們上山看日出吧。”
我和侯遠都嚇了一跳,我看見侯遠眼里閃過了一絲光芒,但很快沉了下去。“不,不行的。”
我深吸一口氣拉起了他的手,說的還是那句話:“侯遠,你可以做得到。”
我們馬上設定了周詳的計劃,說好在十二點半出發。
當晚我們乘坐事先訂好的的士去到山腳,侯生拿只小手電走在最前面,侯遠在中間,我在最后,三個人手拉著手磕磕碰碰地沿小路往山頂爬去。
侯遠臉上滿溢孩子冒險時才會有的幸福。那是第一次,唯一一次。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一路吃了多少苦頭,滾落多少笑聲,到達山頂時,剛好及時迎上初升的太陽。
我們都屏住了呼吸,當一縷縷晨光洞穿了云層,當太陽一點點地往上升,當我們身上灑滿了金色的陽光,我們都愣住了。
侯生首先醒了過來,尖叫著跑向一棵樹,三兩下爬了上去,搖晃著枝葉大嚷:
“We are the king!”
在他的叫聲中,侯遠突然從身后把我抱住了。我在一瞬間感受到了希望,就像金色的陽光,灑滿了我們渾身上下。
7、
侯遠和侯生回家的時候被父母撞破了,侯遠和他們大吵一場后跑了出來。這些都是侯生打電話告訴我的,他知道侯遠一定會來找我。
“從小到大我沒有見過哥哥發那么大的脾氣。顏夕,你要讓哥哥回家,一定要讓他回來!”
掛上電話,我靠在家門口等侯遠。侯生,你要我和他說什么?你要我怎么說?我要怎么開口。
來不及考慮太多,我已看見了侯遠的身影,由小而大,一直走到我面前。
他卻首先開口了:“顏夕,我來了。”
“我知道。”
“我想去廣州。”
“去干什么?”
“去找工作,去和你們呆在一起。我要自力更生,過自己的生活。”
“侯遠,別做傻事……”說這話時,我心里很痛,像一塊威化餅,輕易地一折兩斷。
“顏夕,你說過我可以做得到的!”
“不……”我只是語無倫次,侯遠,原諒我。
“為什么我不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為什么我要一輩子依賴侯生的保護!”他往后退,仿佛我是一個危險的妖怪。
“侯遠!你冷靜一點!”
我伸手去拉他,反被他合在了兩手當中,“顏夕,我是愛你的!”
世界靜了。我只聽見我把手從他掌中抽出的聲音。以及,我的心下沉的聲音。
“侯遠,不要這樣。”
他木無表情,后退,轉身,離去。我看著他的身影由大而小,朦朧。
“侯遠,對不起。”我輕聲說。
8、
暑假后回校,顧桓向我表白了。我已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向我表白,這次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他。我需要一個依靠。侯遠,也需要一個依靠。
他依舊給我打電話,他的聲音很溫暖,感覺細水長流。
9、
農歷生日在2004年剛好是圣誕節,這個喜慶的日子。
顧桓很疼我,為了陪我度過生日的夜晚,他找了各種理由推繁忙的社團工作。
他把我帶到他家里,父母出差在外,他又是獨生子,屋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只是打擾的電話不斷。他抱歉地笑了笑,把手機關掉了。為了以示尊重,我也把手機掏出,當著他面關掉。
這天晚上翻風了,氣溫急劇下降,但在顧桓的懷里,很溫暖。我突然想起那個溫暖的聲音,他今天還沒有給我打電話。那個聲音的溫暖,及得上這個實在的懷抱嗎?
顧桓低頭吻我。

方菲雁
15年前寫的小說……我被自己震驚了……那么惡俗的情節和人物設定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