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沉重了。

　　高醒寒到下面的冷飲廳換個心情。結果在門口遇到還沒離開的葉太太。她一個人傷心委屈的站在冷飲廳門口流淚。捂著嘴不敢哭的很大聲。

　　醒寒過去和她打招呼。“葉太太。”這個女人讓她忍不住惻隱。

　　“你是哪個？”葉太太很意外還有人愿意和她打招呼。但她需要這個。在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世界上最糟糕最倒霉的人這一刻，她需要另一個磁場的人剛好出現(xiàn)一下，打亂她悲慘的惡性循環(huán)。

　　高醒寒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就拉著葉太太坐到冷飲廳里面。給她點了橙汁和冷飲。希望她可以借助甜品心情好一些，可她完全沒有心情吃。只是目光搭在杯子上。

　　醒寒什么都不想問，她不愿意讓這個痛苦紛亂的女人再難受一丁點兒。

　　兩個人坐了好久。只是這樣坐著葉太太的心情就平復緩和，有了繼續(xù)面對家庭的面容，可見她是個堅強的女人。

　　過了一會兒葉太太對對面這位目光疲憊放空，神情淡然，渾身散發(fā)安靜和冷傲的女孩子放松警惕。高醒寒天生就有讓別人愿意對她吐露心聲的特質。她足夠安靜，就像一個箱子。

　　“年輕的時候很窮，熬的很辛苦，沒日沒夜饑一頓飽一頓的終于熬過來。他卻因為賭欠了十幾萬。孩子還小，我扔下孩子自殺了。趁著他玩玩具的時候吃的藥，被救回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看孩子。我給了自己兩巴掌，傻，扔下這么小的孩子，他哭著找媽媽我都聽不到。醒來之后能聽見他哭我才知道活著的好，能看見我兒子。從那后為了孩子，我沒有挺不過去的事兒。我好怕突然再也看不到我兒子。”她喝了一口橙汁。“這次也是。”

　　高醒寒能想象葉太太所有的困境和心情。但她還是無法感同身受，因為沒經(jīng)歷。或者是太痛苦，她不敢讓自己陷進情節(jié)太深。

　　葉太太的情緒從平靜到正常甚至到了有些無聊四處伸望的時候，醒寒主動和她告別。

　　她拖著疲憊沉重的腳步回到工作間。想到下班，想到睡覺，她呼出一口疲憊的氣息，并沒有什么盼頭。因為又不知道今晚的覺要什么時候睡。

　　她是一個靠寫作賺錢的人，不是一個自由作家，等不起靈感來找她，必須提筆就有。所幸，這些年她和文字的交情還不錯。提筆沒有，三請兩請總會來的。

　　這不就是她小時候的夢想嗎？用文字豐衣足食養(yǎng)家糊口，甚至過上富裕的生活。還沒怎么樣就膩了!

　　‘膩’，有些時候是個很不負責任的字眼。

　　阿哲和阿樹八卦的盯著電腦屏幕，看到醒寒過來，真的是好心的告訴她。“你和亦恒的緋聞過去了，被新的緋聞掩蓋了。就是上次一起來的張爭，拍到他和芳澤的親密舉動。你看不看？”

　　醒寒愣在那兒一下又揮揮手。

　　阿哲看她沒精神，自認為的安慰她一句。“還好不是你的亦恒，放心啦。”

　　要她解釋多少次。不是她的亦恒。也不是她的‘益達’。她和亦恒不是那種關系。

　　算了，她又不是明星害怕這些緋聞嗎？亦恒都沒怕的。看他從來都是不言不語的，估計是習慣了，不在乎。

　　醒寒看著阿哲和阿樹守著的那臺電腦，不由得顫了兩下眉毛。

　　回到座位，她是從不留意這些娛樂新聞的，此時手指頭卻忍不住想要點開。

　　張爭不是早就給她打過預防針了嗎？沒什么的。

　　不過就是為了宣傳造勢而已。

　　想點別的吧，張爭也夠鋼的，這么多年也就能和芳澤傳傳緋聞，也是個可憐人。

　　好吧!還是忍不住要想，忍不住想看。

　　她是個冷靜青傲的女人，不能被風吹草動擾亂心神。所以……

　　亦恒竟然給她打電話!這個男人真奇怪，自己被緋聞的時候沒動靜，張爭的緋聞他竟然有反應。

　　亦恒的意思他最近又要過來，問還要不要繼續(xù)上次的訪問。

　　被醒寒委婉的回絕了。

　　實在沒有必要，上面并沒有繼續(xù)追究這件事。況且這件事的回憶很不好，還是早些忘掉吧。

　　還有一句，亦恒告訴她。“不要在意網(wǎng)上的流言。”

　　醒寒笑笑。“我何必在意一則不實的傳言。”

　　直到下班都沒能等來張爭的電話和訊息。

　　雖然身體很累但心好亂，所以她決定加班加到平心靜氣。她特意等最后一班公交車回去。

　　公交在路口轉彎前一點的站牌處停下。她下車后本能的掃了眼家門口，又像被什么電了一下似的看回來。看自己的家門口。

　　那個路燈下的黑影，不是小偷，不是強盜，不是變態(tài)，不是蕭罕，應該也不是那個人吧！

　　但是離的近一些的時候，看著從小圈到到大圈的煙霧，路燈下很是顯眼。她就算再沒心沒肺也認得出這煙圈。這樣的煙圈只有那個人才吐的出。雖然他有一萬個可能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兒，可是他的確站在那兒了。

　　醒寒好想奮不顧身撲過去。

　　可是他為什么站在門口呢？

　　他還是沒有拆開她送的生日禮物!否則也不會進不去門這么可憐了。

　　張爭看著高醒寒步步生冰的走近自己。那是怎么了？那什么表情？

　　那個女人就是沒有感情的生物。她眼睛里沒有感情，心里沒有他。什么都沒有，他的一往情深卻換來那個女人空洞洞的一捧枯草嗎？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很膽怯張爭的。他眼神一旦嚴肅認真的時候她不敢主動親昵。

　　“你真沉得住氣。還是心里根本就沒我!”張爭丟掉了煙。盯著離他幾步遠單背著黑色雙肩包的高醒寒。

　　醒寒吐出屬于夜色涼如水的呼吸。聲音淡淡的卻很溫柔。“如果你是指你和芳澤的緋聞，我以為我們是有默契的，這種默契可以可以讓彼此足夠信任。”她的目光如波如水，汪汪映著月光倒映出張爭嘴角上揚的模樣。

　　他伸手將醒寒拉進自己懷中。高醒寒環(huán)望了眼四周，掙脫了一下。開門進了院子。

　　醒寒開門進去張爭踩著她的影子跟進去。

　　他只是希望能夠被在乎一些，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像一杯熱水而不是總像從冰箱里剛拿出來的溫度。

　　張爭從背后抱住醒寒粘著她一直進了屋子。“我以為我不在的時候，會有別人陪你回家，或者在門口等你回來。”雖然她聲音語調都很溫柔，但給人的溫度總是熱不起來。

　　醒寒只開了沙發(fā)旁的地燈和榻榻米的壁燈。張爭知道她不愛大亮只喜歡簡單溫和點綴性的光暈。所以特意設計了這樣富有情調的光源。

　　醒寒。“你收工后的時間都用來嚇唬自己和胡思亂想嗎？”她莞爾一笑。

　　張爭。“我只是想博你一笑。”

　　那么她的確笑了。

　　“你為什么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愛我嗎？還是剛好我送上門的，或者你只是想找個人談一段感情，體驗生活豐富寫作!”他癱在沙發(fā)上。

　　這是和高醒寒相處后帶給他的感覺，忽冷忽熱忽遠忽近若即若離。一直困擾他的幾大問題。他好像確定一下，不管高醒寒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在乎，本來嘛。他也未必就要和這個女人結婚的。只是他想從她嘴里聽到一點心聲。

　　高醒寒不禁搖頭嘆息。“看來你還是不大了解我。”

　　這句話可是一個很老手很油膩的回答。就像一個中年猥瑣大叔糊弄青春少女的花言巧語。

　　張爭有些慌了。相當于說他幼稚不成熟不懂女人的意思。

　　醒寒接著說。“我既然都不在明處，你還希望我怎么樣？一個暗地里的角色你還希望我陽光明媚嗎？”

　　張爭似乎從她的話里聽出點什么。“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他不相信這個女人和別的女人不一樣，能有多大的區(qū)別。他上下大量一眼高醒寒的背影。

　　高醒寒頓了一下身子回過頭不友好的看他一眼，希望從他的表情里確定這句話的意思到底是不是自己讀出的那個意思。

　　然后果斷轉過臉去。“沒有。”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片刻后高醒寒情真意切的說。“我知道從片場到這里有多遠，也知道這段路有多顛簸。你肯來，愿意來找我哪怕很短的時間，都好，就是你的態(tài)度和付出。我很珍惜。你的付出。”她完全懂。也希望自己沒有懂錯。

　　張爭再一次被這個女人震撼了。

　　現(xiàn)在還有這種壓箱底的古董女人嗎？居然懂得珍惜和看到男人的付出!

　　他點點頭。“你一點都沒有變。并沒有因為和我在一起就改變自己。我很喜歡!”

　　“餓不餓，煮點東西給你吃？”

　　張爭剛想開口……

　　她抬頭看了眼墻上的表。“太晚了，餓著吧。”

　　張爭。“我以為生日的那天你會不開心然后跟我大鬧一場。”

　　醒寒反問。“你覺得我會不開心!換做你會不開心嗎？”

　　張爭聳聳肩。“換做別的女人或許就會不開心吧。”想想那天，就算都沒什么，芳澤的出現(xiàn)也一定會是個著火點，后來又傳出了緋聞。

　　所以她沒有不開心，顯然她和別的女人不同。她不會因為緋聞惱火，不會因為情敵惱火，不會因為被冷落惱火，甚至不會主動聯(lián)系他。他還是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和他在一起。

　　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搞不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不會是閣老安插在我身邊的臥底吧？”張爭忽然想到。

　　醒寒翻個白眼搖搖頭。“知道你最近在演一個兩面三刀的臥底殺手。一時走不出角色也可以理解。我只有一個請求，不要半夜起來結果了我可以嗎？”

　　張爭被她逗的這一笑，路途的疲倦和來之前的焦慮一掃而光。

　　不過，他似乎真的不了解高醒寒。

　　她的狀態(tài)，有時像冰，有時像冰融化后的水。溫度也只是在冰與水之間來來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