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先生嘆了一聲：“人越大，顧慮的東西越多，也越不純粹，很難再將真心交付出來。但好處是，這樣的人如果一旦決定為你付出，她就會堅定到底，不會像小年輕一樣激情過后就一拍兩散。但太難了啊……真的太難遇到了。所以，云諫啊，該找還是得趁早找到啊。你難道想等年紀大了之后，找到的全都是沖著你的錢來的女人嗎？你覺得那些女人能陪你走多遠？”

　　楚云諫失笑：“顧老先生，難道您以為我現在能找到的女人，就不是沖著我的錢來的？”

　　“不全是！”顧老先生斬釘截鐵地說：“最起碼有一半是沖著你的臉來的！”

　　楚云諫：“……”（=皿=#）

　　他跟這個老頑童真是無Fa可說。

　　這老家伙的歪理一套一套的，偏生你還說不過他！

　　“以色侍人，色衰則愛馳。顧老先生，你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嗎？我再帥，也會有容顏老去的那一天。不要說什么男人越老越有魅力，那都是金錢附加上去的魅力，那么多老夫少妻，結果呢？少妻們都在背地里拿著老男人的錢和小鮮肉廝混……這個世界是能量守恒的，真心只能用真心去換，其他東西都是虛的。”

　　“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顧老先生平靜地點點頭，想去拿酒瓶給自己倒一杯，楚云諫卻眼明手快地將酒瓶奪過去，害得顧老先生抓了個空。

　　顧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地看著楚云諫。

　　楚云諫如同門神一樣，面不改色地搖頭：“不行。如果你還要再喝，我就要喊人了。”

　　“呵！”顧老先生被氣笑了：“這里是我家，你想喊誰啊？”

　　楚云諫：“……”

　　面對顧老先生挑釁的笑臉，楚云諫深吸一口氣，大喊道：“顧老夫人——！！！！”

　　“你他媽閉嘴！”

　　顧老先生臉色大變，直接從桌子上方撲過去捂楚云諫的嘴巴：“你閉嘴！快給我閉嘴！”

　　楚云諫笑瞇瞇地看著連臟話都被嚇出來的顧老先生：“您還喝不？”

　　“不喝！我不喝了還不行嗎！？”

　　“不喝就好。”

　　楚云諫當著顧老先生的面，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顧老先生盯著那清澈香醇的液體從酒瓶口中流出，滴進了楚云諫的杯子里，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饞啊，實在是饞……

　　老太婆的酒真是喝幾十年都不膩的。

　　楚云諫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杯，聞了一下酒香，笑道：“顧老先生，您剛才說什么來著？”

　　“啊？什、什么？”顧老先生的眼睛盯著楚云諫手中的杯子不放：“我沒說什么……”

　　“那您就是同意了不強迫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了？”

　　“啊那個……”顧老先生用力眨巴著雙眼，好不容易才從梅子酒的誘惑中清醒過來：“不不不，那個，那個不是的。我們呢，還是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可心的人，對吧……畢竟一輩子那么長，但好的人不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楚云諫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輕輕放下小酒杯：“顧老先生，我會按照您的希望，明天出席飯局。但是也只能到此為止，更進一步的事情，你們不可以再強迫我了。”

　　顧老先生回過神來。

　　已經老邁渾濁的雙眼，卻射出了極具壓迫感的眼光：“這個你放心。”

　　顧老先生一字一句地說道：“原本，也不過是想讓你見一面。等你見到人，喜不喜歡，合不合心意，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兩個老家伙不會多說一句話。”

　　說著，顧老先生站起身來，接過管家遞來的龍頭杖，大步往外走去。

　　“我們兩個老家伙也是要臉的！”

　　顧老先生走到屋子里，忽然轉身朝涼亭吼道：“再說，人家姑娘未必看得上你呢！哼！”

　　說罷，顧老先生頭也不回地離去。

　　楚云諫坐在亭子里，優哉悠哉地自斟自酌，好不愜意。

　　——

　　顧老先生和顧老夫人，對他是從小看到大的。

　　兩老思想開放，觀念先進，不拘泥于世俗規條，他們眼里看到的，永遠都是更深層、更重要的東西。

　　當他從那個讓人窒息的家庭里逃出來的時候，幸好，還有顧老先生和顧老夫人愿意收留他，免他顛沛流離，免他孤苦無依。

　　他不缺錢，他缺的是一個家。

　　曾經，顧老先生將他收留在自己的家中，讓他有了家的錯覺。

　　可他終究還是逃了。

　　那畢竟是顧老先生的家，以他的身份家世，若強行留在顧老先生家里，只會給兩位老人家添麻煩。

　　二老隱居多時，早已不問世事，純粹是因為合眼緣，才將他收留，給了他愛與照顧。

　　他不能總賴在人家里不走。

　　即便那份溫暖再怎么誘人都好，不該他的，他絕不貪戀。

　　離開二老之后，他又重新變回了那條流浪狗。

　　不是沒有父母，不是沒有家，但那個家他回不去。

　　自己在外面筑了一個窩，勉強容身。

　　可是依然空虛，依然寂寞，依然渴望著家的溫暖。

　　幸好，時日一長，他就漸漸麻木了。

　　不再覺得家有多么好，反而覺得沒有家才是最自在的。

　　而且他有信心，

　　他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這種想法。

　　喝光酒瓶里的梅子酒，楚云諫站起身來，沿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間。

　　在床上躺下后，微醺的暖意讓他昏昏欲睡。他努力睜著眼睛，可最終也抵不過睡意，慢慢閉上了眼睛……

　　※

　　翌日早上9點。

　　沈霄穿戴整齊，與小狗面包道別，提上包包出門。

　　按照導航指示，她把車子駛入了偏離市中心的富人區，沿著寬闊平坦的大馬路開到了建在半山腰的一座宅院門口。

　　她把車子靠邊停好，剛推開車門，就看見車子旁邊站著一個畢恭畢敬的中年人。

　　“歡迎您的到來，沈小姐。”

　　沈霄怔了怔，她默默下車，鎖好車門，環顧一周，視線最后才落回中年人臉上：“請問這里就是顧老先生的家嗎？”

　　“是的，顧老已經等候您多時了。沈小姐，這邊請。”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