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受空拜月影響太深，以至于一直以來，姜炎都忽視了神靈的可怕之處。對空拜月來說不值一提的下等神靈，對于他，對于普通人類，絕對是難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當然，因為人道的存在，現在的人類，只要在天朝的領土上，就不用畏懼任何神靈——古神除外。

　　空拜月以無所謂的神情說道：“下等神靈的墓而已，除非像司瓊神墓那樣，有應龍那般強大的神靈幫助，否則再如何建造，也不會危險到哪里去。”

　　姜炎沒有接話，他還有另外一重憂慮。

　　上古時期，地界只有一塊中央大陸，周圍都是海洋，并不像現在這樣，分為七大洲四大洋。東海那座神墓，說不定原本是在地面，后來因地殼變化，沉入了海底。這樣的話，神墓入口可能埋藏在很深的海床下，就算他確定了方位，也不一定進得去。

　　加上東海有官方巡邏艦船，萬一鬧出什么動靜......

　　難道要找張承安？與天盟合作？

　　路上的車輛漸漸多起來。

　　“剛才有個交警，嚇我一跳。”空拜月拍了拍胸脯，以劫后余生般的口吻說道，“辛虧沒查到我，只是看了眼就走了。”

　　她的眼底，明顯閃爍著調皮式的狡黠和得意，仿佛躲貓貓的小孩子一般。

　　姜炎只笑不語。

　　年前最后一躺集市，來者云集，行人摩肩接踵，商販談價、車輛號聲，此起彼伏，喧囂不絕。空拜月攬著姜炎的胳膊，東張西望，見到年畫、爆竹、小吃、燈籠、瓷碗器具，都要停下來，或買或看或吃，興奮雀躍，惹得旁人紛紛側目駐足。

　　“唐朝時，有屠蘇酒、膠牙餳，宋朝有桶子雞、黃燜魚、炒涼粉，都做的很好吃，只是那時并沒有這么多調料。”空拜月咬了一口燒烤的孜然羊肉，“那時也有烤肉，但沒有現在的好吃，要是換成烤妖肉...”

　　“你可別打阿悔、大黃它們的注意。”

　　空拜月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們養幾頭羊，你給它們啟靈，將之轉化成妖，山上那么多駐靈草...”

　　妖是有靈智的，也有七情六欲，想到這里，姜炎立刻搖了搖頭，“就...不用啟靈了吧？用駐靈草喂養的，肉質應該也不會差。”

　　“可以呀，嘻嘻...我們什么時候去買小羊羔？”

　　“額...這個，我們等下去找找看。”

　　集市東北有一個廢棄偏僻的糧場，是專門做牲畜交易的地方。姜炎以前跟著父親去過一次，臘月份賣豬崽子的人不少，有沒有羊羔，他也不是很確定。

　　時過中午，集市依然行人如織，姜炎一上午未吃東西，便想帶空拜月找一家餐館吃飯，結果家家爆滿，無處落座，只好去一個涼皮小攤上將就一頓。

　　攤主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姜炎便問：“阿姨，糧場中有賣小羊羔的么？”

　　“羊羔？”攤主愣了一下，“這個季節恐怕不會有。賣豬崽子的倒是有不少。”

　　“那在哪能買到呢？”空拜月問道。

　　攤主一邊切著涼皮，一邊笑道：“你們是從城里過來的吧？現在鄉下養羊的不少，你們托人到鄉下一打聽，十里八鄉的，羊羔多的是。”

　　姜水溝以前有養羊的，但這兩年未見一只。姜炎忽然想到了什么，“上次去杜家村，那里好像有羊，過完年我們去看一看。”

　　“杜家村？”

　　攤主端上涼皮后，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眼，恍然大悟道：“你們...是杜教授的朋友吧？前段時間來我們村子的，就是你們倆吧？”

　　“阿姨你是杜家村人？”

　　“偶爾回去一趟，上次恰好碰見你們在杜教授的車上。”

　　“聽說杜教授帶著女兒去看眼睛去了，回來了嗎？”

　　“回倒是回來了，只是...”說到這，她嘆了口氣，“聽我媽說，前天晚上，也就是杜教授回來的前一天，他家里也不知什么原因著了大火，等大伙兒撲滅了火...他家已經什么都不剩了。唉，真是禍不單行！”

　　“大火？”姜炎疑惑道，“前天晚上大雪剛停？怎么會失火？”

　　“誰知道呢？”

　　這時，一條凄慘的小狗晃晃悠悠地沿著墻角走了過來，在距離小攤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蹲在那里，警惕地看了眼姜炎和空拜月。但它看向攤主時，眼里卻多了幾分溫順。

　　小狗的背上有一大片糜爛的開放性創口，足足有成人一個半手掌大小，邊緣化膿，紅色的皮肉露在外面，看上去慘不忍睹。

　　攤主拿出一根剝好的火腿腸，走過去丟在它面前，等它咬在嘴里，又呵斥了幾句，將它趕跑了。

　　她解釋道：“這是一條很懂事的狗，它從來不靠近我的攤子，最多就是遠遠地看著我。我不能讓它覺得人類很友善，如果失去了警惕，它或許早就死了。”

　　接下來，她又說起了那只小狗的故事。

　　小狗名叫阿憐，名字不是她取的，而是一個名叫小五的流浪孩子給取的。

　　小五住在鎮外一家廢棄的廠子里，揀一些別人丟掉的食物糊口，也有好心的服務員，把客人吃剩下的飯菜集中起來，等小五來了塞給他。

　　阿憐是被人丟扔在沒有井蓋的下水井中，狂叫不止，很多人圍著看，卻沒人愿意下去搭救。小五過來后，二話不說就脫了衣服跳下去，從此阿憐便將小五當成了主人。小五覺得它可憐，就叫小可憐。每天收集了剩飯剩菜，一人一狗就分著吃，像親兄弟一樣。中午，人們吃完飯，總能看到臟乎乎的小五，從鎮子外晃蕩過來，身邊跟著寸步不離同樣臟乎乎的小可憐。

　　有人給他包子，他總是自己吃得少，給小可憐留得多。

　　后來有人將他的情況拍成小視頻發在網上，吸引了一家電視臺，動了給他尋找親人的念頭。

　　小五看上去大約十一二歲，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說不上來自己的姓名叫什么，也說不清家在哪里。派出所都沒辦法登記。聽口音像是南方人。

　　小五這個名字還是鎮子上的人給起的。

　　據他自己說，他是幾個月前乘座一輛長途大巴來的，與他一起的哥哥突然不辭而別，他說爸爸媽媽死后，他一直在大哥家，嫂子不高興，他哥就帶他出來打工。

　　有人說，你哥哥不要你了。

　　他說，不會，哥哥說給我買衣服去了。

　　于是他就在鎮子上帶了下來，等他那個不可能等到的哥哥。

　　電視臺攝制組來到鎮子上，打聽了他的故事，錄了像，說是要在社會紀實欄目里放一放，好讓他家人領回去。

　　后來他另一個哥哥還真來了，說是看過電視才知道他們走散了。小五跟哥哥走的時候嘟嘟囔囔不愿意，想帶小可憐一起走，他哥哥自然不愿意、看到小五上了車，從來不叫的小可憐突然大聲叫著，跟著那輛長途車狂跑。

　　大概過了兩三天，鎮子上的人才再次見到它。

　　一瘸一拐的，神色凄涼，背上出現了一大片傷口，沿著它們曾經走過的路，失魂落魄的跑來跑去。

　　小五一走，沒人給他份食物，就在垃圾堆里扒拉看到啃得動的就往肚子里吞，結果吃壞了肚子，又吐又拉，到現在渾身臭烘烘的，胯下的毛結成了疙瘩。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奄奄一息。

　　后來攤主見它可憐，每天都會喂點吃的給它，有時候是火腿腸，有時候是客人吃剩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