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隨著沈家被定罪太子被禁足,整個西梁國的京都內都人人都陷入一種恐慌的狀態,誰也不清楚這一場的風波會不會波及到自己,也不清楚這一場的風波會持續多久。
平日里的雅集酒會都不再舉辦,連婚喪嫁娶都辦得悄無聲息,一些勢力暗中涌動著,但表面上都風平浪靜,如同暴雨前的平息一般,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下一步究竟會如何進展。
在這樣的境況下,李家也如同其他的高門大族一般關門庇護,連各個店鋪的賬本都是由賬房或者掌柜的親自送到宅院里來,李博只在書房接待自家的掌柜的,其余的人一概不見。
也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自討無趣。
黎末是皇家的人,即便他并不住在皇宮之中,但他也是二皇子的親生兒子,李淺曜此時也不便與他再來往,兩個人多是飛鴿傳書,也沒什么重要的內容可以寫,頂多就是問問這幾日在做些什么,讀了什么書,有什么感悟。
李淺曜平日里就不喜歡長時間在書房中坐著看書,他更喜歡習武,只是他的武師傅也與軍中有些牽扯這樣的特殊時期也不便上門教授他功課。如此一來,看書反而成了李淺曜現在最能打發時間的事情。
因而府里這個還昏睡著的小丫頭,也就成了他日常消磨時間的事情。小丫頭還未清醒,但臉上的傷痕已經好了不少,付老板臨走前還留下了一味消痕膏,效果極為不錯剛剛涂完了半盒臉上的疤痕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李淺曜還考量著,若是能有剩下的便尋個高明的大夫試試能不能還原出來,李家的產業之中也有藥房,若是能研制出秘方來,倒也是一筆不錯的生意。
這樣想來,付老板留下的湯藥也應當很有效才對,可他除了付老板交給他的幾副配好的湯藥之外,已經照著方子另請了藥房的伙計抓來了藥里面添了她交給自己的藥丸吃了幾副,躺在床上的小丫頭還沒醒來。
答應別人的事情自然應當辦到李淺曜,既答應了付老板要照顧這個小丫頭,自然不能在付老板還沒有回到都內的時候,眼看著小丫頭生什么變故。李淺曜因此更上心了起來,特意又請了大夫來瞧了一回,大夫把了許久的脈,卻只是搖了搖頭。
“小姐的脈相極不平穩,老夫也沒什么法子,要是開方子也只能吃上幾付補血養氣的藥,與您之前給老夫看的藥方不會有太大出入。”
“小姐小小年紀不像是受了什么外傷的樣子,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這樣能不能醒來便聽天由命了。”
李淺曜平日里最不耐煩聽什么聽天由命之類的話,在他心里人的命怎么能有老天決定,當然是該自己去決定。但大夫是家里私交極好的老人了,他也只是禮貌地讓下人按了平時的例賞又另封了紅包,將人客客氣氣地送了出去。
還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管家的兒子林蕭出了個主意。
這林蕭也自小跟著管家走南闖北,頗有上幾分獨特的見識,不然也不能被李淺曜看上留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領的例錢可是有管家夫人的一半。
“小的以前聽說過,像是這樣久睡不起的病人要與她說話才好,說些她覺得有意思的事情,躺在床上的人也是能聽得到的。跟這樣的病人交流的久了,她自然意識也會漸漸的恢復,那可不就醒了嗎。”
“這能成嗎?”
“大夫都沒辦法的事情,土方子總能試一試,況且少爺最近又不便出門,不如對著筠茉小姐讀書,回頭夫人聽到了還覺得您好學,也更喜歡小姐一點嘛。”
李淺曜聽了覺得是這么這個道理,伸出手來會來敲了敲林蕭的額頭。
“行,算你小子有辦法,這招要是管用了,回頭我給你封個紅包。”
“少爺可得說話算話。”
“廢話,你少爺我什么時候坑過你?”
閑來無聊的李淺曜還真的認真的對待起了這件事情,反正他每日都要讀書,只不過把地方從書房換到了小丫頭住著的廂房。西梁國國國風開放,并沒有早年時候三歲不同席的規矩,更何況此時的小丫頭也才這點年紀,不到要避嫌的時候。
林蕭的本意是想讓他念一些有意思的書籍,像是詩經楚辭,亦或者是鬼怪故事一類的小說,偏偏李淺曜對這些興趣都不是很濃,他最喜歡的是看兵法陣法書,因此給小丫頭念的也是這些書。
什么窮寇莫追圍魏救趙,他自己讀的極有興趣,每日都能給小丫頭念上好幾頁的書。林蕭在一旁抓耳撓腮,他聽來的土方子里可沒見念這種書的,哪有小丫頭會對這樣子的書感興趣。
可偏偏李淺曜讀的一本正經,而且聽書的小丫頭的氣色還真比此前好了。
今日喂藥的時候配合了許多,手指尖動了動,眼睛動了動,李淺曜像是養小動物似的,每日都能從小丫頭身上發現一些不同來,倒生出些趣味來。比起此前是要照顧付老板托付給他的這么一個小家伙的心態來,這會兒是真的把對方當做自己的表妹了。
人的習慣有時候是挺可怕的事情,一開始的時候李淺曜還覺得這是付老板故人的孩子,時間久了,府里的下人們總是表小姐筠茉小姐的叫著,他就也覺得這個小丫頭仿佛真的是他的小表妹了。
入秋之后一日天氣比一日冷,冷溯的天氣就如同此刻京都的氛圍一般,圣人似乎并不急于對于太子的所作所為做出什么懲戒來,禁足的命令一直沒有撤銷,但也并沒有進一步的追查罪行,對于其余太子黨的官員也沒有做出什么懲戒。在這一場風波之中,似乎只有沈家上下20多條人命牽連其中。李淺曜和李老爺談及過這件事情,在沈家滅門的風波之后,李老爺似乎開始著重培養起李淺曜的官場眼光,會一一跟他講如今的局勢,然后考教他對于現在局勢的想法,再做出點評來。
李淺曜本就聰明,對于如今的局勢也有自己的看法。
圣人固然氣惱于太子私通敵國,但恐怕手中并沒有掌握什么非常切實的證據,且若是真的廢太子,這些年扶植的太子黨便難以處置。更何況還有二皇子與三皇子虎視眈眈,皇子們的兒子也逐漸成年,一旦太子之位空缺,便是一場腥風血雨。這是如今身體逐漸孱弱的圣人并不想看到的,這樣的腥風血雨有可能波及到他的皇位。
在他在位期間,是不允許任何人挑釁他的權威。
這些想法當然也是在老爺的敲打之下逐漸成型的,雖然面上并未夸獎過李淺曜,李博在私底下與自己的夫人卻說過多次,自家兒子聰明且一點就透,對于局勢看的是很通透的。
李淺曜卻不在乎這些,每日依舊選了書坐在阿茵的床榻邊念給她聽。
這一日他選的是一本兵法書,此書講兵法與那些枯燥的講陣法用兵的書有所不同,一個一個的都是小故事,讀來也十分有趣,是李淺曜新近在市街上淘來的書。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認真讀著,讀著讀著自己便用心到了這些故事當中,也不記得到底自己有沒有念出來了。
等他酣暢淋漓的讀完了一整個故事,覺得里面用兵極為巧妙時,一邊的林蕭先喊了出來。
“表小姐醒了,表小姐醒了。”
李淺曜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書丟到一旁,轉過頭去看床上躺的這些日子的小丫頭。
一直昏睡的時候,小丫頭臉色蒼白,眉眼之間看起來就還很幼稚沒有長開,可如今她睜開眼睛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頗為靈動,就覺得眉眼也十分的精致,是個漂亮的小丫頭,只是此刻顯得有些茫然。
櫻桃小嘴張了張,卻只發出一陣干咳。
一旁陪著的婆子立刻端了杯溫茶來,喝了好幾口之后,小丫頭才能發出了一點嘶啞的聲音。
“我……你是誰?”
果然如同付老板所說,小丫頭看起來丟掉了自己所有的記憶。
“你不記得你是誰嗎?”
閃著水光的眸子里透出茫然無措來,柔嫩的小手拉住李淺曜的胳膊,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看起來楚楚可憐。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對不起……”
李淺曜想著付老板去大漠里尋的藥能讓這小丫頭恢復自己原本的記憶,那即便他此刻編些瞎話來騙她安心也無關緊要了。
“別怕,你是我的表妹,是我母親的妹妹的孩子,叫施筠茉,你父母都去世了,是住在我們家里的。哦,我是李淺曜,你叫我淺曜哥哥就行了。”
許是因為李淺曜此刻溫聲細語,讓小丫頭沒那么慌亂了,小腦袋稍微的偏了一點,歪著腦袋的看他。
“淺曜哥哥?”
“是呀,是你的淺曜哥哥。”
誰不想要個漂亮妹妹跟在自己身后呢,李淺曜毫不猶豫地認下這個妹妹,并且打算立刻就寫信給黎末炫耀,他現在可是有個漂亮又乖巧的妹妹了。
阿茵點了點頭,被一邊的婆子扶著靠在了軟墊上,說兩句話就還顯得有些喘。
“今日的湯藥還沒喝,我讓婆子給你端來。”
小丫頭雖沒了記憶,湯藥是苦的卻還記得,當即就撅起了小嘴。
“不喝藥,阿茵不喝藥。”
“你還知道你叫阿茵?”
阿茵又歪了歪腦袋,顯得嬌俏靈動。
“只記得阿茵了。”
李淺曜心下有些不忍,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阿茵的頭。
“這是你爹娘給的名字,該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