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汐躺大字形,他還未醒,洞內寂靜,只有他呼吸聲稍重環響整個空間。忽地,聲音突兀地停了,他眼睛驟然睜開,迅速地坐起身,仿佛之前在假睡。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四周,發現沒人,隨即下床,徑直就朝洞外走去,走到外面,陽光刺眼,他揚手遮擋,停佇一會適應視線。等眼里不再是白茫茫一片,他將手拿開,眼前綠林環山,邊上粉花朵朵,天空晴朗,萬里無云,他不由得感嘆道:“就說這里沒那么可怕。”
他負手身后,邁開腳步,揚起臉來,一副點看欣賞的神情,好似是來游山玩水。
走著走著,他便爬上了一座高山,登頂瞭望,他兩手罩于眼前,玩趣般地欲看得更遠些,頭部朝著一個方向,然后慢慢轉了一圈,嘴里喃喃自語道:“小荷子,小荷子,在哪里呢?”
轉著轉著,他突然眼前一黑,腳下不穩,背朝懸崖,身形一傾,就要掉落萬丈深淵..
這時,一只大手及時抓住了他的手,他整個身體懸空,腳底下是萬丈深淵,就一只手被別人抓著,那人便是蕭木映。
蕭木映面上陰沉,只憑一手,極其輕松地抓著元汐,然后緩緩提他上來,元汐被提著吊在空中,已經失去意識。
花零站在蕭木映身后,見他遲遲不把人拉上來,就那么一直吊著,疑惑道:“你這是做什么?”
蕭木映冷眼看著元汐,神情落寞,道:“我常在想,怎么才能留住他?”
他的聲音很輕,話落就被風吹散了,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和花零訴說。花零看到元汐束著的發帶歪了,頭上亂發被風吹打在臉上,整個形象很不好看,睡姿極差,頭發像雞窩一樣,一起床大概也沒照鏡子就走了出來。
她不是故意在此時去關注元汐的外貌,只是蕭木映又將他提起些高度,似乎要仔細看看他的臉,連帶著她也不由得自主地去看了下。
花零好奇道:“然后呢,想到了嗎?”
她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歪頭端詳,道:“想不出,想了好久都沒有辦法......唯一知道的是,他們最終都會遠離我,他們都厭惡我,她也一樣....”
他自顧自的講,“他和她一樣,但又不一樣,他....不討厭我,愿意待在我身邊,我不知道原來有這么一個人存在是那么開心的一件事。”
花零道:“那不是很好嗎?”
蕭木映回頭,花零發現,他竟在流淚,嘴角卻笑著道:“世上沒有更好的了。”
花零看著他含笑的眼里充滿了絕望,明明在笑,卻又在哭,她有些看不懂,但本能地察覺到不太對勁,她輕聲道:“不先把元汐拉上來嗎,底下陰風很凉的,我們可以回去再說。”
他緩緩回頭,語調忽然輕快,道:“我現在想到了,與其等到以后他拋棄我,不如現在就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樣我就不必再害怕會失去他了!”
聽到他的論調,花零驚奇萬分,連忙閃身,上前要去制止,“不,等等!”
他一說完,一臉癲狂,隨手就要扔掉,此時,元汐被冷風吹了好一會兒,一個抖索,呢喃一聲:“冷....”他大概以為還舒服地睡在床上,蹙著眉頭,只嘟嚷了下,并未醒來。
花零奔得急,又立馬剎住,在地面滑出一道痕跡,她怔怔地看著蕭木映一手高抬,把元汐像紙片一樣輕拋,雙手一接,將那單薄的身軀包攬在自己懷里,他低頭去看,一臉柔情,煞氣瞬間全消,兩種面孔變換極快,花零一時有些應接不暇,只能靜靜待著。
蕭木映抱著元汐,姿勢極其慎重,猶如抱著一個極貴重的寶物,元汐躺在他的懷里,從冰涼世界一下子溫暖,蜷曲著身子,歪頭往他懷里鉆得更深,恨不得再藏進去些,他們還在風頭上坡,恰時風浪襲來,元汐干脆將臉埋了進去,不肯再挪出了。
蕭木映見他小小身子不停蠕動,似在尋找一個最佳最溫暖的姿勢,胸口處一直被他蹭來蹭去,癢癢麻麻。看著他的睡顏,一顆心好像化了一般,軟得出奇,融著融著,又好像整個心都消失不見了那般空蕩。
是的,與其提心吊膽,整日憂患,倒不如提早讓最恐懼的那天來臨,省下往后的每日焦躁,徹底斬斷兩人的牽絆,沒了他的存在,自己的心就再也不用在熱鍋上煎熬著,百死不休。
但在要撒手的那一瞬間,聽到他喊冷,自己的心里竟一下子揪了起來,舍不得,還心疼了,腦子里只剩下要把他拉上來,他怕冷,便先抱著他,其余什么的全忘了...
元汐將臉埋在他心臟的位置,蕭木映看不到他的臉了,一臉無趣,抬眼看向前方,見花零正用十分怪異的表情看著他,他淺淺一笑道:“你說得對,回去再說..”
說完,便抱著元汐,先行走了。
花零眼見他這會奇奇怪怪的滿臉柔情,瀟瀟灑灑地抱著人就走了,先前一番癡蠻癲狂的姿態恍若未覺,她一臉迷茫,頓感自己困于窮地,見識太淺,這世上之人瘋起來容易,好起來似乎也挺容易的。
睡夢中,元汐感覺自己好像搖搖欲墜,身上有些凉,他隨手抓了把被子,身體蜷縮起來,稍微暖和了,就繼續睡著。睡著,睡著,聞到一股烤肉的味道,聽到火柴嘁嘁哧哧燃得正旺的聲音,他正困倦,還不想起身,但是味道越來越香,這時可以聞出是烤雞的味道,而且已然熟透了,他一下子起身,掀了被子,下床穿鞋,奔著味道的方向就去了。
出門一看,少年和小女孩圍著火堆坐著,火堆上面架著一只黃油油的烤雞,屁股后面有些燒黑了,他憨憨笑著便圍了上來,眼睛直盯著那只雞,道:“早飯吃雞嗎?”
花零轉頭看他,元汐也看向她,眼睛極亮,一臉可愛,除了那一頭蓬松的亂發很是影響視觀,她移開視線不去看他,卻道:“你頭不重嗎?”
“還有,看看日頭,已經是午后了。”花零拿著一根木棍攪了下火堆補充道。
對元汐這種睡眠質量極好的人來說,醒來的第一頓飯就是早飯,用膳時間段大多是在丑時,蕭木映是知道的,在青峰觀,便是每日如此給他做飯熱飯,所以便在這時候烤著雞等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