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一句經典的話:緊急集合可能會遲到,但是,它永遠不會缺席。
第二天晚上熄燈后,新兵二排和三排幾乎同時進入情況。
情況來得很直接,嗶嗶嗶,短促的哨聲響個不停,兩個新兵排的值班員也不管,住在同一幢樓里的連隊干部和老兵們會不會介意。
一排自然是不甘落后,擔任排值班員的李兆貴,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哨子放在嘴里,差點就被他吹出了天際。
對于新兵來講,這將是一個難熬的夜晚。
二排的新兵們集合后,居然圍著操場跑起來了。
“跑快點,我看誰敢偷懶?”六班長柳錨志惡狠狠地朝新兵們大喊。
三排的新兵們也保持隊形,緊跟在二排的后面,八班長李大寶兇神惡煞般不停地在朝隊伍嘶吼著。
李大寶生得五大三粗一臉的橫肉不說,臉上還長滿了青春痘,他是個大嗓門,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反正梁荊宜看到他,心里就會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一排是最后一個跑的,李兆貴讓新兵們相互把背包整理一下,他擔心在跑的過程中出現意外。
果不其然,新兵們一旦跑起來,意外真的是非常多。
一圈沒事,兩圈還行,三圈過后,操場上就出現了一些零星的“不明物體”。
四圈、五圈了,操場上不僅僅是“不明物體”明顯增加,而且各排的隊伍越拉越長,以致于班長們用手電筒從頭照不到尾。
此時掉隊的大有人在,可沒人伸手去拉他一把,因為個個都是自身難保;有些背包松開的人,沒辦法只能選擇抱著散開的背包跑。
各排的班長們分工明確:一個站在操場的某個重要拐點吶喊加油,一個跑在隊伍的左側督促著新兵們快速行進,一個負責在隊伍的尾部死追猛趕。
操場上掉落的“不明物體”,大的有枕頭包、鞋子、牙杯、水壺、雨衣,小的有牙刷、毛巾等等,這些個人物資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一排開始加速,準備反超三排了。
“特么的你們這些鳥兵,跑不動是不是?”李大寶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殺傷力。他是急了,畢竟一排本來是跑在他們后面的,現在居然想超過他們,這不是赤LUOLUO地挑釁嗎?作為三排的一個班長,他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超了超了,一排的隊伍超了三排。
梁荊宜忍不住回頭,他想看看氣急敗壞的李大寶,到底是副什么樣的德行,可惜路燈的光線不夠,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當他把頭扭回來,身后突然傳來了李大寶的一聲怒吼:“佛山無影腳!”
一個新兵發出“啊”的一聲,他被一腳踹翻在地,原因無非就是跑得慢。
我去,幸好我沒分在三排,這特么的會死人的,李大寶這種班長簡直就是“軍閥作風”。梁荊宜被嚇得是心里一陣狂跳。
二排的班長陶文和柳錨志,也開始對跑得慢的新兵動手動腳了。
梁荊宜想起一個成語來—一丘之貉,此時,他也不管拿這個成語來形容班長們的粗魯,是否準確。
跑到第十圈的時候,連長沈響終于出面了,他把三個排長喊過去耳語了幾句,接著全連集合。
沈響在講評時,首先肯定了晚上緊急集合訓練的效果,然后,他又表揚了所有新兵們身上的那種拼搏精神。
“全部都有,向后轉。”連值班員姜子軍下達命令,所有人員面朝操場方向。
“你們看看操場上掉的那些東西,都是誰的?等解散了,自己把它撿回去。也請各位班排長們回去,認真總結經驗教訓,把細節方面扎扎實實做好。晚上的緊急集合訓練,到此為止。”沈響大手一揮,示意按照他的指示辦。
二班的人,還算是爭氣,除了蔣古日的牙刷,在跑的時候從黃挎包里掉出來了,其他人背包沒散,什么東西也沒掉。
倒是一、三、四班掉東西的人不少,特別是四班的鄭建平,這小子跑的時候背包在第一圈就散了,可他硬是抱著散背包,跑完十圈沒掉隊,只不過插在背包后面的解放鞋,掉了一只右腳的。
戰友們私下里說他是“弱雞”,那是指單雙杠、扔手榴彈等需要強大上肢力量才能完成的訓練課目,但是跑步屬于下肢力量,在這上面,他可一點也不弱,甚至在一排二十多個人里面,他還是屬于比較靠前的。
既然連長在講評時都已經說到位了,一排帶回后,姜子軍也沒多說什么。
時間不早了,回到宿舍已是十一點,但是相比昨晚而言,還是要早一些。
宗儒麟對二班今晚的表現是滿意的,不管是打背包的速度,還是在操場上跑十圈,二班沒有一個人拖班里的后腿,這是他最樂于見到的。
排里解散后,姜子軍召集四個班長,說大家一起到器械場談談心。
其實啊,姜子軍說的談心是個幌子,這五個人是結伴到外面小店,一起吃康師傅泡面了。
梁荊宜在洗漱間隨便擦了擦身上的汗,便回到宿舍,準備疊衣服上床睡覺。
來到部隊一個多月了,他真正意義上的洗澡,只有屈指可數的兩次:一次是去年的十二月十七日,另外一次是十二月三十一日。
不是他不想洗澡,而是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多余的內衣來換,這套綠色的作訓服,從去年的十二月十五日穿在身上后,他就一直沒有換過。
昨天班長說了,春節前新兵會發放迷彩服,他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疊衣服的時候,梁荊宜心里產生了疑問:都深更半夜了,排長和四個班長還能有精力去談心,他們不累嗎?難道他們想違抗連長的命令,再來幾次緊急集合不成?
“喂喂喂,你發什么呆,昨晚緊急集合床底下的那個帽子,是被我一腳給踢進去的。”蔣古日突然冒出的這段話,一下子就把梁荊宜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這個消息來得的確讓人有點意外。
因為梁荊宜認定了,踢帽子到床角的人,很大概率是下鋪的劉強富。
這會兒蔣古日卻主動攬責,說是自己給踢進去的。這樣的假設,可是梁荊宜之前沒有想過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該給富哥道個歉,畢竟錯怪他了。
雖然他不知道我當時的真實想法,但是今晚我知道了真相,而選擇不道歉,似乎良心上會受到譴責。
思想斗爭了幾秒后,梁荊宜彎腰對已經躺在床上休息的劉強富誠懇地說:“富哥對不起,昨晚我誤會你了。”
“誤會?我都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劉強富的臉上露出一副情況不明,且天真無辜的樣子。
“哦,沒事沒事,算了。”梁荊宜順勢打起了太極,他知道這樣更好。
連續兩晚上都是緊急集合,雖然昨晚搞的時間久,但是今晚背著背包跑了十圈,每個人的體力付出,無疑比昨晚更大。
現在說大家又餓、又困、又累、又乏,是一點也不夸張。
兩個班長推門進來,宗儒麟見二班幾個人還在嘰嘰歪歪地說著話,不免有些生氣:“你們幾個是不是精力過盛,要不要我三點站崗時,喊你們起床小便?”
他的話音一落,宿舍立即鴉雀無聲。
梁荊宜盡管對班長的話有些反感,但是他也不敢當面發表意見,只能選擇在心里默念:精力過盛是不存在的,至于喊我們起床小便,班長你以為我們是姜貴永嗎?

子龍路一號
以為二排三排的人過得舒服,結果不是想象的那樣,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家家的經也不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