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尊老君授盤古真人《靈寶內經》始，分億萬重天地，化造萬物……三皇治世八元會……七十七元會后，五帝中三皇治世二元會……
“……爾后相隔近一元會，老君授五龍氏《靈寶真文》《三皇內經》以道治世，后傳神人氏、伏羲氏、燧人氏、祝融氏、神農氏、軒轅氏、黃帝……諸圣治世逾三元……
”……近百元會千萬余載……亂了亂了全亂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劉海石腦中念頭急轉心中飛快計算良久，失神自語卻不知，陸銘緊盯他觀察，尖起耳朵一字一句皆未放過，心中亦是雜念叢生此起彼伏不定。
“……五龍氏時，人乃任性混樸，茹毛飲血男女無別。夏則巢居，冬則穴處……若以此推，五帝中三皇諸氏族亦延續約二百萬載……”
“……然仍錯位……伏羲以道化天下，列其男女、夫妻、父子、兄弟、氏族，亦以道治世六千歲，后尚有四氏一帝萬余載立德于世……”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劉海石心神恍惚周身法力鼓動，終是忍不住連聲喝問，音似雷鳴震蕩山谷，霎那激起峰間風涌呼嘯，刮得相鄰的山頭谷間草木東倒西歪呼呼大響，蟲鳴鳥語俱為之消逸。
“嗨！嗨！回神了！”
陸銘站得離劉海石不過二三步遠，劉海石攜力大喝同樣震得他頭暈目眩狂風裹身，不得不奮盡全力高喊以自救。
“嗯？”
雖思索得心神大亂，劉海石仍留了絲心神關注身邊人，因而陸銘的及時高喝，倒也讓他醒過神來不由自主地閉嘴望去。
山谷間因人而起的烈風，自然便因人而散，徒留滿坡滿谷樹倒草伏枝斷葉落的殘象。
陸銘可不敢再任由法力在身的小道士胡思亂想，搶先開口道：“道長別急，你別慌，咱們慢慢說，我也特別想理順一下咱們的不同之處，行嗎？”
劉海石的眼角余光，這時才掃到坡下如同急風驟雨過境后的亂象，瞬間反應過來，頓時尷尬不已，朝陸銘連連拱手致歉，“余竟失態至此，還請守靜兄海涵，海涵……”
“換了我乍聽到世間迥異如此之大，我也會震驚得很的，沒事沒事，回過神來就好了。”
陸銘伸手阻止劉海石不停的拱手禮，面上十分淡定，“再說了，我以魂體入世的時候，已經大驚失色過好幾回，比你現在的反應可大多了。”
劉海石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言其他，只問心中疑惑，“守靜兄，若汝世可追之史唯四千載，又因何而定前百萬乃至億萬載時光？”
“挖地啊。”
陸銘做了個執鋤掘地的姿勢，見劉海石面露不解，心下一樂，也不跟他說些什么考古鉆井取油之類，只拿古人最容易理解的例子舉。
“我們那兒，采煤挖礦往地底下挖得深，遠古上古時候總有那么些骨骼殘骸，在滄海桑田的變化中被掩埋在了底下，然后就被人挖出來了，等到我們有辦法去確定那些化石存世的時間、能還原它的原型外貌了，我們自然而然地就推論出了很多事情——比如人類是怎么起源的。”
“此與吾師言之‘道生萬物，而萬物乃負陰抱陽，沖氣以為和’不約而同，唯說法不一罷，倒不緊要。”
劉海石搖頭表示對此并不介意，他的關注點在另一邊，“然依兄言之起源時日，世間族類，卻是與吾世大為不同，這卻又是為何？莫非汝族自蠻荒始，便無圣人教化，那又因何而開智繁衍壯大？
“且道兄之世，即無仙神佛圣，卻有道士相傳，又是為何？況兄一入世，便能明了吾世種種，言談之間口稱‘唐、宋’毫無異色，此又是為何？……余之惑重重，還望守靜兄為弟解之。”
劉海石因了陸銘直言來處與不同，心中唯有被他人認可視為摯友的感動，倒沒往左了想，故而自己想不通的種種處處誠摯明問。
陸銘點頭示意自己會解答，但在那之前他也有些疑問需要確定，“道長別急，我肯定會跟你解釋清楚的。不過我剛才聽你自言自語的時候，好像是在算你們的歷史記載時長，其中提到的很多名字，是確有其人呢？還是只是流傳下來的說法啊？”
“啊？”劉海石稍一回想便反應過來，“兄指老君真人三皇五帝，諸氏族圣人？”
“是的。”
“確有其人，且均已白日升仙，高居重天之上。”
劉海石神色肅然，看陸銘眼露驚色面顯詫異，怕他不信，又加重語氣正色相告，“此乃吾師親口所言，吾之一脈天尊老君親傳，三代祖師亦升仙追隨而去，唯老師宏愿未了，雖為人仙，卻居凡間。”
陸銘心神一直繃著沒有放松，此時略一打量，便知道劉海石為何特意解釋，也怕被這位太上老君的親徒孫認為自己不敬神仙古圣，頓時雙手一陣亂搖，“不不不，我沒有不信，只是我太驚訝了。”
劉海石面色一松，卻又因陸銘下一句話而瞪大雙眼。
“因為這些已經白日飛升的仙人真君們，我們那兒同樣有啊，一模一樣的名字，只不過是神話傳說罷了，從來沒有真憑實據證明這些人存在過而已。
“而且神仙道號也不是全都相同，比如我們那兒還有古時候的神話傳說代代改動添加，最后到我們那會兒子，都有人類是修行造化大道的女媧捏泥造就一說。”
見劉海石聽得訝笑，陸銘也不由一樂，嗤笑道，“當然了，后來有人去追根溯源，又說女媧不過是原始社會時的一個部落女首領，總而言之亂套得很。”
想起以前在外奔波時，打發時間看的那些腦洞大開的各種小說，陸銘忍不住多嘴吐槽，“我們那兒有些神話體系里，還老把她跟伏羲氏串聯在一塊兒，說這兩位是兄妹的呢。”
“噫？”
劉海石聽聞，也忍不住咧嘴一笑，“真真是胡鬧！若真是，為何吾師不曾如此講過？吾之一脈傳承道經亦未曾記載過。若真要論，盤古真人方是辟世造化圣人哩。”
“哦對了，說到盤古真人，方才你好像念了兩次他的名號，難道他一直留在世間傳道治世？”
“非也。”
劉海石正覺陸銘之前身處的地方傳說荒唐，此時又聽他混淆神圣名號，頗有些心情復雜笑不出來了，言簡意賅道，“神人氏神異若盤古真人，而亦號盤古。”
陸銘在兩人對話的不長時間里，不光搬瓜給人吃，自己也是狠吃了幾塊大瓜，此刻撐得肚皮溜圓，要表現得多么吃驚也不至于了，只望定劉海石等他細說。
劉海石無奈，又多說兩句，“神人氏得老君授《神寶三皇內經》并《靈寶五符經》，按經圖分畫天地，新開造化時事，所以于此而為更始。吾世亦有只知此盤古，不明前始之初復有盤古者。”
“哦，原來如此……”
陸銘了然，這也是個開過天地的狠人大神，“那這樣子看來，我們那兒流傳的大部分神話傳說，倒也不完全是空穴來風了。你剛才問我的那些問題，除了神話傳說這塊能理一理，就只有我們真正的歷史能對比一下了，因為——”
陸銘拖長聲音看向劉海石，見他耳朵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嘿嘿壞笑道：“唐堯虞舜夏商周，春秋戰國亂悠悠，秦漢三國晉統一，南朝北朝是對頭，隋唐五代又十國，宋元亂起諸事休……”
明清及開國革命，這個可不是能亂說的，畢竟建國之后不能成精，那已經是鐵律一般的事實，叫小道士這類講究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人聽見，還不得立地爆炸。
道教中的妖類神仙兵將，可是不老少呢。
再想看劉海石吃瓜吃撐的笑話，陸銘也不可能真正地事無巨細全盤相告。他是為了探究兩個世界的不同究竟在哪里，也好尋找到合適自己的路去走，又不是真正的傻白甜，掏心窩子的事說干也就干了。
那樣做，他就不是傻，而是純屬腦殘智障了。
劉海石果然又露出一副呆滯的模樣，開始新一輪語無倫次，“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陸銘滿意一笑，出聲打斷劉海石的心潮洶涌，引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身上。
“嘿，玉真道長！回神了哎……所以說我雖然是誤入此間，卻也能接受良好，就是源自于此了！
“打眼一瞧，人還是那些熟悉的體貌特征，建筑地貌還是同樣的那些，說話的口音我出門在外聽過，衣物佩飾我們那兒也還有人在穿戴，字兒我也認識，除了因為背井離鄉跟初見妖鬼被嚇了幾回，這兒跟我們那兒，差別也就在遠古歷史和修道了。”
劉海石聽陸銘說得簡單，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皺眉簡略回應，“何言？”
陸銘眨眨眼，一本正經地解釋，“因為地球是圓的啊，全球各地轉著圈兒地逛一逛，人怎么來的，文明怎么發展的，有沒有傳說中的各種神異怪物，一目了然了唄。”
“胡鬧！天圓地方豈可改？日月星辰才為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