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護衛坐在木堆上,眼神空洞的看著不時經過的大軍,一言不發。
這些都是從敵國撤回的軍隊,接下來的他們,將會被安排到不同的崗位上,繼續從軍的生涯。
只是他們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甘,一如何護衛地不甘一樣,他們都有至交死于敵軍之手,他們都曾發誓踏平敵國。
但再不甘又能怎樣,何護衛想起了鎮南王的話,“總不能抗旨吧。”,是啊,誰敢抗旨呢?!
又過一月,大軍都撤得差不多了,兩軍也交接得差不多了。
何護衛依然每日坐在木堆上,看著那條大軍撤回的路,現在已經沒多少人走了。
再過一日,他看到了敵軍在兩國邊境線處出現了,他們開始扎營,安寨,設置路障。
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容,就像是打了勝仗,收復了失地一般。
看到這一幕,何護衛心中突然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一般,空洞的眼神逐漸被怒氣充斥。
他猛得跳下木堆,沖回軍賬,再出來時,一身盔甲已穿戴整齊。
他去到馬棚,牽出了那匹一直跟隨自己的戰馬,馬背上馱著數十壇好酒。
他騎上馬背,高舉著軍旗,沖向了敵國,一如曾經的帶陣殺敵。
敵軍很快就察覺到了,敵軍戰鼓響了,但面對沖來的何護衛,卻沒一人阻攔,他們都認識此人,他們。。。不敢!
一入境,何護衛便打開了一壇好酒,酒壇微傾,好酒沿路灑下。
他在祭祀,好酒祭英魂!也是在宣泄,告訴這些敵國士兵,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們是靠本事打下的,不是靠什么和談!!!
何護衛造出的動靜,同樣驚動了自家的士兵,他們穿盔帶械,擁擠到邊境線上,縱聲高呼!
他們看著何護衛,就像是看到了自己,那一刻的何護衛,代表著他們所有高呼的人。
史奉也在其中,他本是書生,書生講禮儀,說談吐。但這一刻,所有的禮儀談吐,都不及熱淚盈眶的縱情高呼。
呼聲很大,越來越大。不少撤回的將士紛紛掉頭,一同高呼。
呼聲震天動地,震耳欲聾。
鎮南王走出軍賬,身旁的一名護衛湊近說道:“何將軍。。。何將軍孤身縱馬帶著軍旗,闖入了敵國境內,咱們要不要去制止下!”
護衛一開始的聲音不大,害怕鎮南王聽不見便加大了音量。
鎮南王搖搖頭,閉眼感受著震耳的呼聲,似乎很是享受。
“聽這呼聲!!!”鎮南王振臂喊道,“軍心所向!!!”。
鎮南王喊完后又仰天大笑起來,邊笑邊走回了軍賬。
何護衛騎著戰馬,高舉著軍旗,在每一寸他們打下過的土地上灑下好酒。
將士們從一開始的看著何護衛高呼,到后來何護衛身影模糊了只能看著戰旗高呼,再到后來何護衛身影逐漸清晰,他們的呼聲更加高漲了。
何護衛看著邊境線上高呼的將士,拿起馬背上的最后一壇酒,猛灌兩口后將酒壇狠狠砸下,猶如將心中的不甘砸下一般。
“啊!!!!!”
砸下酒壇后,何護衛將手中的軍旗再次高舉,怒吼起來。
眾將士一道高呼,聲勢竟更上一層。
敵軍被這呼聲震得心怵,甚至都有些不敢看向任何一名士兵。
何護衛騎馬走回,將士們紛紛讓開一條道,呼聲卻不減,倒還變得有序起來。
孤身縱馬游敵境,好酒遍灑祭故軍!!!
史奉看著騎馬回來的何護衛,心中突然有感而發,竟想出了一句詩。
自己本沒什么才華,以往作詩都需百般思考,如此有感而發的,還是頭一次!
史奉看著馬背上的何護衛,心里突然感慨,“今生有幸結識此人,我之幸也!”
與此同時,鎮南王軍賬里,有一人急沖沖地跑了進來。
此人正是還沒離開邊境的樸凡,此次和談撤軍之事,是樸家給他立功的機會,他自然很重視。
“鎮南王知道出什么事了嗎?”樸凡質問道。
“知道。”鎮南王甚至都沒看樸凡,直接回道。
“那你不派人制止?!”樸凡生氣,他可不想把和談搞砸了。
“少年人做少年事,為何制止?”鎮南王反問,“再說,這么大的呼聲,你聽不見?”
“呼聲大,不代表事是對的!”樸凡氣急。
“哦,無視整個南境大軍,就和談了,這事就是對的?”鎮南王厲聲道。
“而且,你還沒有真成王爺呢,就來質問我了?!”鎮南王呵道,同時目光緊鎖樸凡。
樸凡被鎮南王呵斥,本有些不爽,但看到鎮南王投來的目光時,他眼神卻開始閃避。
但樸凡還是反駁道:“那是皇上做的主,你。。您得去問皇上。”
雖是反駁,但樸凡的語氣卻放低了下來。
“本王會去的。”
鎮南王的回答出乎了樸凡的預料。
“但現在,你該回國都了。”鎮南王盯著樸凡說道。
樸凡一驚,連忙解釋道:“我是來。。。”
“本王知道你是來干嘛的!”鎮南王打斷樸凡,“也知道你該回去了,其余的事,本王會進京一次,自行稟報的。”
樸凡知道,鎮南王這是在趕人了。
“去吧,想必你回京心切,就連夜啟程吧。”鎮南王再次說道。
樸凡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卻忍住了,之后轉身收拾收拾行囊便連夜離開了。
至于何護衛,他本以為自己會受些處罰,卻什么也沒發生。
事后,眾將士縱情呼喊后,該離開的,還是離開了,該干事的,又接著干事了。
只是大家的神情都好看了些,不像原來那般,死氣沉沉的了。大家不時談起何護衛之舉,皆是滿臉興奮。
但時間一久,大家談論的次數也逐漸少了。
何護衛也不在意,他此舉,也不是為了讓人談論才做的。
讓他在意的是,史奉在一段時間后,便從邊境調離了。據說,調到了一個方便照顧家庭的地方。
何護衛想想也對,史奉畢竟是有妻子的人,孩子也出生了,近些好。只是,他終究有些舍不得。
沒了史奉的邊境,無聊了許多,即便何護衛現在軍職更高了。
就這樣過了兩年,畫面一轉。
一座莊嚴氣派的府邸里,何護衛正被管家帶著前行。
這是鎮南王的府邸,何護衛今天被鎮南王請來做客,做客的原因,何護衛也大概知道。
“坐吧。”何護衛行禮后,鎮南王說道。
何護衛也不客氣,找了個位置便坐下了。何護衛坐下后,有侍女端來了熱茶,何護衛卻不在意。
他發現自己對面還有一人,一小孩,稚氣未脫,此人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
此人腰間有一玉佩,史眠看了看畫面中的玉佩,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玉佩,也知道此人是誰了。
“知道我找你來的原因嗎?”鎮南王問。
“知道一些,但更多的不知道。”何護衛回。
“知道那些?”
“據說。。。我又被賜婚了。”何護衛回。
“對,還是原來的姻緣。”鎮南王說。
“不知道的是,我都拒絕過一次了,怎么又來一次,還是相同的人?”何護衛問。
“嗯。。。”鎮南王思考了下,說道:“總得來說,皇上在拉攏你。”
“我本來就是他的臣子,還需要拉攏。他一道圣旨,咱們不就乖乖撤軍了!”何護衛對撤軍一事,還是不平。
鎮南王知道何護衛心中的不平,安慰道:“很多自己不能做決定的事,一直放在心上,很累人的。”
“不是我想放,是它刻在那了!”何護衛說,“而且,我真的很想知道,皇帝為何會答應和談?”
鎮南王看著直視自己的何護衛,心中有些猶豫。
“您告訴我吧,我總得知道,才好釋懷啊。”何護衛說。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有打聽過,但只知道皇帝答應和談了,卻不知道答應的原因。
“咱們皇上,看上了前來和談的公主。”鎮南王想了想,說出了原因。
“敵國?哪位公主?”何護衛疑惑。當朝皇帝好色他聽說過,可敵國公主里有美人他卻未曾聽說。
“敵國宰相之女,皇室封個公主,名聲好些罷了!”鎮南王解釋。
“宰相之女,那不是敵國三皇子的未婚妻嗎?”何護衛驚訝,難怪樸凡對三皇子說,他們付出的代價之大,只有他們知道。
“對,此女貌美,文采也出眾,是位佳人。”鎮南王夸贊道。
“縱是佳人,那也是風月事。”何護衛知道理由,卻更加不平。
“皇上的風月事,那也是國之大事!”鎮南王看著何護衛說道,“那些文官,是這么說的。”
“那些犧牲的將士們,保的是皇帝的風月事嗎?”何護衛怒目。
“文官不上戰場,在他們看來,早日和談,可以少流血,少花錢。”鎮南王說。
“哼。”何護衛冷笑,“早就血流成河了,還差這點血?在戰爭面前,他們想省那么點錢?打下敵國,他們能賺更多!”
“打下敵國,南境大軍就太有聲望了,他們不想軍隊聲望高,不想武官聲望高。”鎮南王說。
“他們考慮得可真多,卻沒人考慮下士兵的生死,士兵用命打下來的,他們就這么輕易送了出去,皇帝也是!”何護衛氣急。
鎮南王看到何護衛狀態,連忙說道:“過去的事了,別想太多。”
“也是我大意了,敵國前幾次和談都被狠狠回絕了,再次來人和談時,我就沒太在意,誰曾想,敵國那位皇子,連未婚妻都能舍棄!”
“他是個狠人!”何護衛想起三皇子,“他不會就這么算了的,一定在籌劃更大的事!”
“是嗎?”鎮南王眉頭輕皺。
“肯定!”何護衛確定道。
“更大的事,會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他決不會善罷甘休,那可是他的未婚妻!”何護衛說。
“是得注意。”鎮南王說道,突然反應過來,他們的談話有些扯遠了。
“說遠了,這次是來談皇上賜婚的。”鎮南王說回主題。
“不去!”何護衛回。
“其實可以去?”鎮南王的回答出乎何護衛的預料,“對你的境遇會有好處。”
“我知道會面對什么,我扛得住!”何護衛回,他知道鎮南王是擔心他。
“真不結?”鎮南王再問。
“不結!”
“有膽色,那就這樣吧。”鎮南王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天色不早了,你住一晚再走,也還能再考慮一晚。”
“不用考慮。”何護衛堅定。
之后鎮南王便離開了,何護衛被管家帶到了一處客房,心中還在不平時,史奉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