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亞茹沒有吱聲，繼續洗盤子。
沉默沉浸在房子中，壓抑飄散在空氣里，他們都在隱忍，都在讓步，可是每個人退的那一小步，根本不可能解決問題。這種忍讓，這種誰都不挑明，壓根得不到相互理解，不過是相互折磨……
許久沒有動靜，江學豐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胡亞茹身后，從身后環住了她的腰。
他知道，剛才的話語，胡亞茹一定心里不舒服的，可是他清楚的感覺到了胡亞茹這些天的故意。
她在故意說起吳蘭玉，她在故意說著宋廣福，她到底想問什么？
“你怎么了？”江學豐下巴抵在胡亞茹的肩上，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不高興…生氣了…嗯？”
“沒有。”胡亞茹矢口否認，繼續刷著盤子。
江學豐側過臉歪在胡亞茹的頸窩里，輕輕搖著鬧她，親昵道，“怎么了？”
又是這樣，每次哄她都是相同的套路，剛開始胡亞茹還很吃這一套，現在看來江學豐根本就是不想解釋，想撒撒嬌就能避過這些事情。
而這一次，胡亞茹沒有選擇輕易放過。
“我聽說黑包的事情了？”
胡亞茹的話語明顯讓她感覺到了摟在她腰間的手一松。
江學豐不回應，胡亞茹只好繼續，“你和阿姨都單獨去找過吳蘭玉，你為什么沒有告訴我？”
這一次江學豐干脆松了手，直接就變成了靜止矗立。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胡亞茹會知道這件事情，更沒有想到她會當面質問。
“不解釋一下嗎？”胡亞茹轉過身看向他。
“唐琬婷告訴你的吧。”江學豐在追問下還是開口了。
胡亞茹看著他不語，既不肯定，也不否認。
江學豐等了良久，又開口，“她還和你說了什么？”
“吳蘭玉…你舅舅…蔣嬰艷…你父親…”胡亞茹嘴里蹦出一個又一個人，江學豐隨著這些人，臉色越來越不好了。
“你都知道了？”江學豐心情低落。
“不全知道，唐琬婷說，你父親去世是你舅舅造成的。”胡亞茹看著江學豐，讀著他的面目表情。
江學豐就知道，以唐琬婷的性格，她肯定藏不住話，但凡她知道點兒什么一定是不吐不快。
果然吧，抖摟的真干凈。
見江學豐不回應，胡亞茹只好自己開口問，“你不打算說點兒什么嗎？”
“你都知道了，我還說什么？”
“我想聽你說，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從別人口中得知，可是你…你為什么從來都不愿意和我說呢？”胡亞茹情緒有些激動盯著江學豐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什么一般。
“有些事情…不知道多好。”江學豐被觸及往事，情緒不大好，“我是沒有辦法…想不知道都不行，你能不知道，為什么還非要當局中人。”
“我現在不是局中人嗎？我不是局中人，我每天替小唐，替唐廠長做了多少事情，你不知道嗎？”胡亞茹嘴角冷笑，“所以現在還是我的問題了？是我不識好歹，不識好人心，你是保護者的姿態，我是偷窺者的心態是嗎？”
如此伶牙俐齒的胡亞茹是江學豐從來不曾見到過的，她都是靦腆的，從來不會這樣的。
“我是真的…真的不希望，你也牽涉其中。”這一次江學豐的聲音弱了許多，但是他的態度還是那樣，不愿說，不想說…
“不想說就算了。”胡亞茹用抹布擦了擦手，轉身就往里走。
江學豐伸手去拉胡亞茹，卻沒有拽住，他愁眉不展跟在胡亞茹身后。
“你那么想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嗎？”
江學豐的語氣重詞讓胡亞茹很不舒服，“什么叫我那么想知道？”胡亞茹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這些事情難道我不可以知道嗎？”
“我說了，有些事情不知道為好。知道，不是一件好事兒。”江學豐還是強調著他自己的邏輯。
“那就不要說了，你在這兒和我還說什么呢？”胡亞茹氣惱，“為了…你說的為我好，我也不能再問了，不是嗎？我不說了，不問了，可以了嗎？”
“你這是在和我賭氣！”
“我在賭氣…那你告訴我怎么說是不賭氣呢？”胡亞茹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問你，你不說，說為我好。好，現在我不問了，你又說我賭氣。那你告訴我我怎么樣，你才能滿意呢？”
“你的語氣…就是…你還在生氣，不是嗎？”江學豐振振有詞。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我當一個耳聾目盲的傻子還不夠，還要當一個精神麻木的機器嗎？”胡亞茹聲音越來越大，她從來情緒沒有這么激動過，結婚這么久，他們也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激烈的爭吵過。
吵架把怨氣推向了高潮，短暫的理智和難以平復的心緒又把一切恢復了瞬間的平靜。
江學豐心中郁氣成結，他坐到沙發上，垂著頭，兩個胳膊肘抵在膝蓋上，雙手交攏，面色難測。
胡亞茹知道，自己話可能說的太多太重，語氣又特別不好，她拿下來掛在衣架上的包和外套，“我出去透透氣。”
江學豐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幾步到了門前，把要出門的胡亞茹有拉了回來。
他合上了大門，堵在門前，“你真的想知道嗎？”
胡亞茹不語…
她今天已經不理智了，不想再吵架了，這種只傷感情，不解決問題的吵架實在沒有意義。
“我是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每一個知道的人都要承擔風險。我是真的想保護你，不是想要故意隱瞞。”江學豐語氣緩和了許多。
而胡亞茹聽這套說辭，已經聽到不想再聽了。
“我只想聽真話。”胡亞茹看著江學豐，表情十分冷淡，“有這么難嗎？”
江學豐從胡亞茹那次問他，他就有預感，他家里這些糟心的事情是瞞不住的。
總有一天，胡亞茹一定會知道故事的全部。
“你別出去了，我講講我家的事兒吧。”
江學豐展開了一段過往，一段他想忘卻忘不掉，一直追隨著他的過往。
86年，江學豐的父親在廠長的位置上第三個年頭了，這一年他的小舅升官了，主抓當地工業。
這樣的家庭，這樣爭氣的子女，每個人都順順利利，胡亞茹都能想到當時江學豐外婆家里是怎樣的和睦，怎樣的令人羨慕的好運勢。
不過，好運籠罩的同時貪念也在悄悄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