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唐恩睡得天花亂墜,也許是奶膠配饅頭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一直到海上的驕陽把甲板烤得發熱,他才睜開了眼。
下了床,發現休息艙內只有他一人,船還在正常地行駛。雖然昨天夜里尚看不分明,但是今日白天的陽光照射下,甲板的上空籠罩著如流水般波動的藍光,如同海市蜃樓一般,一道道水光把這艘小船包裹進去。這是水元素的防護罩,專門為了抵御超高速行駛帶來的風壓。
理論上來說應該由一風一水兩名魔法師共同駕駛的,但是由于他們實在找不到風系法師了,只好由李斯特一人扛起了駕駛的重擔。
順著鋼制的樓梯走上甲板,一個穿著薄薄的棉衣的男人正雙手搭著欄桿而立,一道金燦燦的光輝將他半邊臉頰曬得紅潤了。
聽到了金屬踏板上傳來的腳步聲,李斯特默默地把抽了一半的煙卷隨手扔進海里,點點火星在接觸到水面的一剎那便悄無聲息地消逝了,粗糙的海煙在浪花的拍打下很開變得四分五裂,煙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海中泡爛,帶著燃去一半的煙絲化作海上的浮沫。
“你睡得太死了。”李斯特靜靜地看著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藍寶石的色澤透過清風倒映在他的雙眸。
他轉身與唐恩擦肩而過。平靜地說道:“去準備一下吧,我們快到了。”
唐恩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向駕駛艙走去。陽光下,洋洋的暖意席卷全身,唐恩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走進駕駛艙,藍色的水元素水晶耀眼地閃爍著,李斯特為了給這東西充能,幾乎一夜未眠。
本格拉和水手正在看著航海圖,小聲地交流著些什么。看到倆人進來,水手連忙站正,微微頷首示意。
“先生,我們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就可以抵達目的地了。”水手匯報道,“謝天謝地,一路上風平浪靜。”
“不用這么客氣。”李斯特微微一笑,從褲兜里掏出一章儲蓄卡,示意他收下。
“按照我們之前談好的,你就在這里返程吧。”李斯特說道。“一路上,辛苦了。”
水手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后退一步連連擺手,連說話都結巴了:“不不不,為老爺工作是我的榮幸,哪還敢再多收您的錢呢?”
李斯特沒有理會他,直接一步上前,強硬地把卡塞到他的手里,用力握緊拳頭。“拿著吧,本來就不需要你連夜出海的,這次突然要求你們帶我們航行到這么遠的地方,是我突兀了。一點心意,就當是你的加班費了,你可一定得收下。”
水手還想再說些什么,看看唐恩,再看看本格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收下了這張卡。
“密碼是123456,自己藏藏好。”李斯特提醒道。
“行了,時間緊迫,就此別過吧。”本格拉看了一眼駕駛艙上的掛鐘,已經十一點整了,他們比死線提早了半個小時。
“那行,祝老爺能一帆風順,也祝小姐的生日能舉辦得紅紅火火,海神保佑你們。”水手說道,向著他們行了個標準的水手禮,接著順著扶梯下樓去了。
直到分別的最后一刻,他都不知道唐恩三人的真實身份。
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水手,面對三人看似無理的要求,卻依然選擇盡職盡責,為三位來路不明的“伯爵殿下”服務到了最后。
幾分鐘后,一座救生艇駛出了船艙,一路向西開去。
整艘船,終于只剩下了唐恩三人,透過駕駛艙的玻璃擋板看著外面的水天一色。
“身體怎么樣。”本格拉問道。
“還行。”唐恩單手扶著額頭道,“除了頭有點暈。”
“再堅持一下吧。”李斯特拍了拍唐恩的腦袋,害得唐恩直縮脖子。
“我……應該怎么做?我是指……傳承的時候……”唐恩斷著句道。
“別緊張,順其自然就好了。”本格拉安慰道。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的煎熬,三人都沒有再說話,站成一排,默默地看著海景,各自想著心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電子航海圖上亮起了一個紅點,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外面還是一望無際的海,太陽升到了頭頂,現在的陽光已經頗為刺眼,在游艇上,永遠是個曬陽光浴的好地方。可惜三人現在卻沒有這等閑情逸致來享受。
“穿防護服,快!”李斯特立馬一拍駕駛臺上的紅色按鍵停下船。一旁的架子上,就掛著三套橘紅色的防護服,從頭到腳帶面罩的設計款式。
唐恩有些費力地穿上,意外的還挺合身,只是胸口處勒的他有些喘不上氣來,瞬間感覺頭暈加重了不少,厚厚的防護服一穿,瞬間變得頭重腳輕了起來,走路搖搖晃晃的。
本格拉從黑色的皮箱里拿出那個顧孤封存在時鐘塔下的布袋,解開上面的繩結,里面是一塊黑色的水晶。
它比純凈的黑曜石更黑得純粹,那是不含一絲雜質的黑,僅僅握在手中,便有一股暴戾之氣四溢開來,拿著這樣的東西,就連持有者的心情都會莫名的煩躁。
水晶沒有經過打磨,就像是生掰硬拽下來的,遍布著扎手的棱角、毛刺和倒鉤。
本格拉盯著黑色的水晶看了許久,那塊水晶由內而外地散發著一股神秘的氣息,高貴而又威嚴,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俯首稱臣。他皺了皺眉頭,拿著黑水晶向著船邊走去。
李斯特悄悄推了一把正在拉扯著胸口的束帶的唐恩,示意他跟上。
“手伸出來。”本格拉說道。
唐恩沒有動,站在原地,似乎還在糾結。雖然他一路上表現得無比傻白、單純,但是從他輕晃的小腿可以看出,他一直在害怕。
“別緊張,相信我們。也相信你自己。”李斯特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背后,低聲地給唐恩鼓了鼓氣。
唐恩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死死憋住。伸出自己的右臂,手心向上攤開。
本格拉眼疾手快地抓住唐恩的小臂,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摘掉了唐恩右手上的防護手套,黑色的棱刺刺破了他的皮膚。
“嘶!”唐恩倒吸一口冷氣,等大了雙眼,一道紅絲順著黑色的尖角滲入了水晶內部。
就好像有生命似的,那一條條紅線在黑水晶的內部亂竄,交織混雜,編織出一道密密的紅網,一道紅黑交織的光芒從水晶中折射出來,捅破了平靜的水面,直入海底。
伴隨著“咖嚓!”的脆響,一道裂痕從水晶內部爆碎,本格拉的手心隔著手套都感受到一陣灼燒感。
水晶內部,飽含著極為濃郁的火元素亂流!
“準備好了嗎?”本格拉大聲喊道,透明的面罩上浮起一陣白色的水霧。
透過面罩,可以看見唐恩緊緊攥緊了左拳,抿了抿嘴唇,最后,重重地點了點頭。
本格拉伸出手臂,帶著水晶的手掌探出甲板上的欄桿,手松石落,劃出一道污雜的暗色線。
“撲通”一聲,黑紅色的水晶沉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