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稀秘知曉者不足十之一二,居多為此界修為臻至化境的泰山北斗級人物,常年避世隱居。
像北山月這樣的愣頭青也只是知道完整血脈難得罕見,十萬個蕓蕓生靈之中都未必出現一個擁有完整血脈的,還別說是層次位列頂端的太古龍族血脈。
那些個活了花甲耄耋之年的四大氏族的長者縱然閱歷豐富,見多識廣,但連金焰大鵬身負的是一條完整炎龍血脈都不知。
驚嘆之余北山月用余光刮了一眼斗笠人,從斗笠人氣息的一張一馳中不難揣測出他也有幾分動容。
“我們何時動手?”北山月說話的時候,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完整的炎龍血脈對他的誘惑太大了,值得鋌而走險出手爭搶。
斗笠人卻搖搖頭,云淡風輕的說道:“還不是時候,稍安勿躁,我們先下去找個僻靜之處等待時機。”
“嗯。”北山月心一沉,點頭。
兩人悄無聲息的從矮峰上滑下去,他們尋得一座高大假山,隱匿于后繼續觀望事態發展。
在場的凡人與修真者無不是奔著金焰大鵬身上的龍族血脈而來,當下金焰大鵬顯露炎龍虛影,成了所有人焦點矚目的所在。
這般情況下,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二人混了進來,這讓北山月心安不少,往往低調入場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更有利于他們二人爭搶炎龍血脈,說不定待會場面混亂起來,門閥大戰,斗笠人都不用出手,自己就趁著局勢撲朔迷離而順手牽羊,輕易把金焰大鵬收服。
北山月沉迷在自己的春秋大夢中,喜上眉梢,可他的目光觸碰到某個身影上時,他的笑容霎時間凝固了,身體不由自主的貼近了假山幾分。
“該死,他怎么在這。”北山月暗地里嘀咕。
似乎發現了什么東西,不得不隱藏身形,這樣細微的行為難逃斗笠人法眼,他順著北山月之前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片蘆葦叢附近,有七個黑色宗族服飾的人站著,六個真氣境修為的年輕弟子,個個意氣風發,帶頭的人三十出頭,氣息沉穩,赫然達到道藏境二重天。
這樣的年紀成就道藏,足以說明小有天賦了,但長江后浪推前浪,如今各大氏族年青一代振奮崛起,趕超前人的情況比比皆是。
如那黑蛟氏族的申屠豹,又或者是千羽氏族的幻紗,這兩人弱冠之齡各成道種,假以時日必然遠勝那中年人,就是天海的云平和那中年人身后一俊秀青年亦達到了真氣境巔峰,突破真氣境種下一顆道種,想來也是時間問題。
斗笠人挑眉,問他道:“你認識那人?”
“認識,不能讓他發現我,否則我的家族可能會因此受牽連。”北山月壓低了嗓門,輕聲說道。
“……”斗笠人沉吟片刻,而后氣質森寒的說道,“若你需要,目的達到之時,我順手幫你殺了他。”
北山月沒想到斗笠人冷酷無情,把殺人說的如飲水吃飯一般尋常,不免頭皮發麻,總感覺這家伙殺過很多人。
那邊的南宮飛鴻內心毫無征兆的涌上了一股強烈的不安感,仿佛即將問斬的囚徒,知道屠刀就在脖頸上,可插翅難飛,不由得背脊發寒,驚悚難安的左顧右盼,想要找尋那危機感的來源。
“三長老,何事驚慌?”隱藏在黑暗中的老嫗發現不對勁,出聲詢問道。
南宮飛鴻臉色蒼白,用手抹了抹額頭沁出的冷汗,氣喘如牛地說:“我感覺有個強大無比的存在盯上我了,雖然那種感覺只維持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但是卻太真實了,強大到我的神識靈魂都在顫抖,那是一個絕對恐怖的存在,不可招惹。”
“呵呵,也許是錯覺,你多慮了,真有這樣的大人物在場我又怎會察覺不到?”老嫗對此不以為意。
“大概吧。”
南宮飛鴻深呼一口氣,同時甩了甩頭,興許是近日來壓力太大,精神高度集中引發的幻覺,那樣的大人物應該神龍見首不見尾,隱居世外桃源,與自己未有交集,更談不上什么新仇舊恨。
“不必了。”想了想,北山月拒絕了,他和南宮飛鴻雖有小矛盾,可那是出于立場不同,說到底還是氏族利益問題,沒有到不可調和的程度。
“涅槃開始了。”斗笠人收斂寒意,不在理會雜事,只關注于金焰大鵬。
“噗咚!”
金焰大鵬的心臟霍然跳躍,沉悶的聲響傳動四方,似天外落雷,接著它心口位置燃起明火,若漆黑夜色中的一盞明燈,絢爛耀眼。
“哇!”
很多人情不自禁的驚呼叫喚,因為他們分明看見金焰大鵬心臟處的明火須臾間蔓延到它全身獸脈,獸脈內的炎龍之血蘇醒。
唰的金焰大鵬通體被熊熊烈火包裹,只有一雙金色的鷹眼依舊帶有神采,它不知疼痛,任火焰焚燒肉體,頭顱不曾低下半分,桀驁不馴。
一股濃重的燒焦味彌漫四散,刺鼻難聞,北山月捂住了口鼻,一副面紅耳赤的樣子,炙熱的氣浪滾滾吹面,忍不住眼淚直流。
他看著那金焰大鵬,猶如被烤焦了的燒雞,心生一種欽佩之意。
金焰大鵬身上燃起的火焰一看就不是凡火,是所謂的涅槃之火,對其他人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但卻對涅槃中的生靈有著驚世駭俗的威力。
即便修煉過不世秘傳的煉體功法的修真者在面臨源火涅槃時,皆免不了一番遭罪,能力越強,所產生的涅槃火也越洶涌。
再強悍的肉體沾染上涅槃火也會瞬息之間成為形同虛設的紙墻,一觸即潰。
而金焰大鵬,作為一只異種荒獸,肉體堅如磐石,防御力驚人,隨之而來的涅槃火強度定然非同尋常,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實則兇險萬分。
就是這樣,它亦處之泰然,北山月能從它那終始如一的眼神里挖掘出一種孤高不屈的精神,即使涅槃火焚毀了它的肉體,卻不能折服它的意志。
一個時辰過去,涅槃火仍然在持續,金焰大鵬立如青松般杵在那,挺拔蒼勁。
軀體臟器盡數燒成輕煙,裊裊飄散,只留下一對暗淡無光的金色鷹眼,一顆緩慢搏動的心臟和漆黑的大鵬骨架搖搖欲墜。
不知情者在遠山眺望還以為是一株參天巨樹著了火,火光沖霄。
又過了一陣,再涅槃火無盡折磨下,金焰大鵬最終忍受不住火燒,心臟驟然炸開,四分五裂,涅槃火也隨之消散于無形。
誰也沒有預料到,最終的結局會是這樣,明明再堅持一會,涅槃就會結束,它將重獲新生,跨入源火境。
然而世事弄人,涅槃火的威能超乎眾人想象,焚的肉體強大如金焰大鵬這樣的荒獸也扛不住,化成焦土爛泥,涅槃功虧一簣。
“沒了,我霧靈氏族崛起的希望破滅在此。”某個三流氏族的領袖見金焰大鵬命隕于涅槃中,敗興而歸。
“天道不可逆,無爭無為方能長命百歲。”有野道人,持一方旗,上書“順應天道”四字,一邊感慨,一邊擺手離去。
事情塵埃落定,金焰大鵬涅槃失敗,陸陸續續有人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這片山谷。
也有小部分人心有不甘,逗留在原地等待奇跡發生。
直到日落西山,暮色黃昏,人的耐心被磨的七七八八,那一點希冀消磨殆盡,最后一批散人迎著落日余暉離開了此地。
這片山谷終歸于寂靜,散人都走光了,只留下藏匿于竹林,奇石陣,蘆葦叢邊的四大氏族以及某座假山之后的北山月二人。
“長空爺爺,這頭大鳥也太不堪了,區區火苗都抵擋不住,若讓孩兒來,必然能堅持到底,倒是可惜了那道炎龍血脈,本該在我手上發光發熱。”云平見金焰大鵬被焚滅,忍不住貶低它,話里行間透露著夜郎自大的氣息。
云長空聽見他夸夸其談,仰面長嘆道:“孺子不可教也。”
“長空老鬼,你天海小少爺倒是有鴻鵠之志,未來可期。”幻淘沙適時,笑瞇瞇地對云長空說道。
云長空聽得出這句話揶揄成分居多,也不生氣,陪笑道:“懵懂小兒滿口胡言,讓幻長老見笑了。”
“爺爺,我是說真的,這等尋常火焰,我一個浪花彈指就能撲滅。”云平硬著頭皮強行吹噓自己的能耐。
“無知,那涅槃之火就是我沾染上了,多半也會魂飛魄散,我天海云氏怎會出了你這樣一個鼠目寸光之徒。”云長空瞪了一眼云平,胡子都氣歪了。
云平被這一怒視嚇得啞口無言,紅著臉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話,再不敢口出誑語。
“你以為那頭金焰大鵬涅槃失敗了?”云長空指著那片黑土,繼續道,“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云平一眼看去,那就是一地火焰燒成的焦土,平淡無奇,他實在看不出有任何奇特的地方。
“不,金焰大鵬還活著。”
反倒是千羽氏族那白紗遮面的女子幻紗慧眼識珠,剎那就發現了異樣。
“幻紗姑娘,你莫不是眼瞎了,大家都看見那金焰大鵬內臟俱毀,生機消散,何來活著一說?”云平一聽,覺得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