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卻是與光印朝過相的，聞言便答道：“是個黑瘦的和尚，叫做光印，弟子曾和他見過一面。”

　　“原來是光字輩的弟子么？”玉成子點了點頭，說道：“弘法光正，按照輩分來算，也該是光字輩行走天下了。看來，我的眼力還挺好，沒把他認錯。”

　　玉成子這一句話，說得沒頭沒尾的，燕家兩兄弟，都聽得不明不白。燕赤霞性子急躁，當即便問道：“師父，那個光印到底什么來頭？和我哥又有什么關系？”

　　玉成子笑道：“那個光印，是彌天臺的僧人。”

　　“彌天臺？”燕家兩兄弟齊齊一愣。

　　玉成子點頭道：“不錯，正是佛門三寺之一的彌天臺。剛才光印所使的神通，正是彌天臺的‘一點佛燈，萬丈火龍’。彌天臺精修火法，這萬丈火龍神通又可在千里之外施展。還好光印修為不高，只剛剛度過外災，又初學神通，不然剛才燕然可就定不住那條火龍了。”

　　“那還真是僥幸！”

　　聽得玉成子的說法，燕然不由后怕。若真如玉成子所說，哪怕光印修為再高一些，或者神通再熟練一些，剛才的斗法，就會是另一個局面了。燕然能定住那條火龍，真是僥幸之至。

　　燕赤霞的關注點，卻又在另一層上。他眨巴了兩下眼睛，問道：“師父，就算彌天臺厲害，可他們和我哥有什么關系呢？”

　　燕然也皺著眉頭，看向玉成子。

　　卻聽玉成子說道：“這個說來就復雜了，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馬上就天亮了，先去你們家，一邊趕路一邊說。”

　　師命難違，玉成子有令，兩兄弟縱使心中好奇，卻也不得不暫時按下。三人在客店吃過早飯，又會了房錢，這才雇了輛馬車，往大青村去。

　　朝陽初升，馬車駛出平興鎮。

　　馬車之中，燕然與燕赤霞并排坐著，與玉成子相對而坐。至于小鬼，他卻是不敢和玉成子這等大修士同處，便發動遁術，跟在馬車后頭。

　　燕赤霞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問道：“師父，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講吧。那彌天臺，和我哥到底有什么關系。”

　　“你啊，性子還是太急。這樣不行，要改改。靜心凝神，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才是修行之人該有的心境，你要多學。”

　　玉成子笑著，先是教訓了燕赤霞兩句，才說道：“說起彌天臺和你哥，就不得不說起當今修行界的局勢，以及果禪寺的來頭了。”

　　一下子，玉成子就把話頭起得很高，燕家兩兄弟果然被勾起了興趣，連忙看向玉成子，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卻聽玉成子說道：“當今修行界，分為三門，一曰儒，一曰佛，一曰道。天下雖還有其他修行路子，可總體而言，還是這三門的勢力最大。我早些給你們講了，也好開開你們的眼界。”

　　燕家兩兄弟聞言，連連點頭。

　　玉成子又道：“儒門讀書修身，修的是天下至理，學得是古今圣賢，為師方外之人，和他們接觸不多。只知道天下儒門，以朝天、風鳴、大德、陽成這四座學宮為首。其余的，便所知不多。”

　　“另外兩門，便是道、佛。道門之中，各處道觀廟宇數不勝數，大大小小，也不一而足。可天下正宗，還要數持道五宗，之前在青松山上，曾接觸過的玄清上宗，便是持道五宗之一。他們真正的名字，該叫玄清山才是，只是世人尊其地位，才稱為玄清上宗。持道五宗，除了玄清山外，還有皂閣山、龍庭山、方天山、水鏡山四宗。”

　　頓了一頓，玉成子忽然笑了笑，說道：“說起來，為師就在東海歸仙崖，離著水鏡山不遠，以后你們要是有興趣，為師帶你們去拜訪一下。”

　　“好啊，好啊！”

　　燕赤霞最喜歡結交朋友，立時便滿口答應。

　　玉成子又笑笑，才接著往下說道：“還有一門，便是佛門。佛門之中，又以三寺為尊，其中之一，便是彌天臺。除之而外，另外兩寺，是忍戒寺和法能禪院。雖然佛門看起來領頭羊少，可他們的勢力卻是最大的，便是道門，也不能企及。”

　　燕然聽到此處，心頭一跳，問道：“老師，沒有果禪寺么？”

　　“果禪寺？”玉成子一愣，哈哈笑道：“果禪寺虛無縹緲，沒人見過它的山門，連知道它的人都很少，怎么叫人尊奉呢？若非為師當年曾與一個果禪寺的僧人見過，只怕也不會知道。”

　　“這樣么？”燕然不禁沮喪。

　　若是連玉成子這樣的大修士，都沒見過果禪寺，那這果禪寺，還真挺難尋找的。燕然身負果禪師承，要替真定和尚完成意愿，可到現在為止，他連真定和尚的意愿是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燕然還想從果禪寺入手。可如今聽玉成子這么一說，他便覺得這個想法不太靠譜了。因此，燕然才覺得有些沮喪。

　　玉成子瞧出燕然情緒不高，安慰道：“果禪寺既然有僧眾出世，就說明它一定存在，只是隱蔽一些，難以尋找罷了。日后若是有緣，你自然會見到。”

　　燕然聞言，也覺有理，便點頭道：“多謝老師。”

　　玉成子擺擺手，接著前文，繼續往下，說道：“無論是儒道佛三門，還是五宗三寺，都是起源自一千五百年前，修行界的一場大動亂。那一場動亂，時間極遠了，且極為酷烈，波及到了整個修行界，留下的資料極少，所以為師也所知不多。”

　　“大動亂？”燕赤霞一聽這詞，便來了精神，問道：“是有魔頭作亂？還是妖孽為害蒼生？”

　　以前燕然給燕赤霞講故事時，時常提及這兩個詞，因此燕赤霞記得很熟。如今一聽玉成子這般說，便不自主地想起來了。

　　玉成子搖頭道：“這個……貧道也不知。不過從未曾聽人說過，千年前有什么魔頭大妖。料想只是魔頭大妖，應該不至于如此吧。具體如何，為師也不知道。”

　　“這樣啊……”

　　燕赤霞嘆了口氣，頗為失望。

　　玉成子笑笑，續道：“經過那一場動亂，修行界完全毀了，后人得了前人的恩澤，這才立起山門，開創五宗、四宮、三寺。果禪寺一脈，也是那時候建立起來的。我說燕然和彌天臺斗法是家事，原因便是果禪寺所修的法門，與三寺系出同源。”

　　“事實上，當今各門各派，都是得了前人的恩澤，方才建立。大家同氣連枝，都分屬一門。因此修行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見到同門相斗，別門的人理應兩不相幫。比如之前，彌天臺和果禪寺相斗，我們份屬道門，就不應出手。”

　　說到此處，玉成子總算把“家事”說清了。

　　燕赤霞卻并不滿意，撇撇嘴道：“可是師父，萬一我哥打不過怎么辦？那豈不是有危險？”

　　玉成子笑笑，搖頭不語。燕然見狀，急忙說道：“二娃，你別犯傻。我是老師的弟子，雖說只是記名，可老師也不會坐視不理。不然的話，老師帶你去做什么？”

　　燕赤霞也不笨，只是事關親人，所以一時犯軸。此刻經由燕然一提起，他便反應過來，急忙向玉成子道歉：“對不起，師父。”

　　玉成子乃是有道高人，自不會與他計較，輕輕一笑，便揭過此事。師徒三人，又在馬車中說了會兒話，忽聽得前面車夫吆喝一聲：“吁——”隨即停下。

　　燕赤霞鉆出車廂，問道：“到了么？”

　　車夫答道：“到了。”揭開簾子，讓師徒三人下了車。

　　馬車所停的地方，正是大青村村口。

　　到了熟悉的地界，燕家兩兄弟都覺得十分開心，下了車，便與玉成子一同，向自家小院走去。這一遭出門，時間也不是很長，只有五天，可兄弟二人都沒長時間離開過家，因此格外想念父母。

　　快步走到村中，到得自家院子，卻見燕大壯正領著一批鄉人，正在修葺房屋。臨時搭建的小棚子里，燕郭氏與一班婦人，正在為大家準備食物。

　　“爹，娘！我們回來了！”

　　燕赤霞心情激動，放聲喊道。

　　燕大壯正扛著一根大木，要上到房頂，聞言回身，笑道：“大娃，二娃，你們回來……唉！唉！”

　　話未說完，他肩上的大木便已失去平衡，往側方栽倒。眼見得燕大壯連人帶木，就要摔下來了，燕赤霞縱身一躍，只一眨眼便掠到燕大壯身邊，單手一托，便將一根腦袋粗的木頭托起；另一只手，則輕輕扶住了燕大壯。

　　“好！好本事！”

　　一眾鄉民見燕赤霞出手，皆是拍掌喝彩。

　　燕然也雙眼一亮，心道：“好幾天沒和二娃對練了，沒想到他身手已經這樣敏捷了，只怕現在，我更不是他的對手了。”

　　心中雖如此作想，可燕然絲毫不覺沮喪，反而為燕赤霞高興。他伸手肅客，將玉成子請到院中，才對燕大壯和燕郭氏笑道：“爹，我回來了。”

　　“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燕大壯夫婦連聲道好，眼角隱有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