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初終于理順了這些事,這樣前后那些話語里的違和之處似乎就說的通了,她頓時覺得十分興奮,再多一個哥哥那就太好了,一則身份上的依仗和提高,二來嘛,當然是自己人越多越好了,駱問菱的親人也就是她秦念初在這里的親人,總不至于太孤單了。
她幾乎想立刻回身再去問老夫人她兄長的行蹤,可一想她那個疏離的樣子,想必說多了也不好,還容易露餡,罷了,再尋機會。
秦念初一邊想著,一邊急匆匆往回奔,想要繼續翻書去,線索多了脫身的機會就多,自己實在在這里呆夠了。又想著這一耽擱已經過了午時,南宮玉容一行人估計是已經散去,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氣頭上不給她飯吃,哎,寄人籬下就是可憐,一餐一飯都要看人臉色。
倚翠園門戶大開,迎面只見一個臉生的小侍衛守在門口。
“路寶呢?”
“回小夫人,他挨了打,恐怕要過些日子才能下床。”
“啊?為什么?”
“身為守衛,看護院子是職責所在,護衛有失,當受責罰。”這位說話一板一眼。
秦念初心想看你說的那么正義凜然,不過就是南宮玉容遷怒于他了唄,可是南宮丘岳天天從墻上翻進來,他們每次出去又是從后門溜的,路寶能有什么辦法?管又不敢管,只能裝作沒看見。
可憐的娃,不知道傷得重不重,是不是該借機示好去看看他,順便收買個人心?
秦念初想著,臉色卻有些不好看,好容易認識個路寶,眼下又來個生人,升級打怪的感覺太不好受了,于是口氣就冷了很多:“既如此,以后這院子的安危要承蒙你多照看了,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稱呼?”
秦念初只以為她是南宮玉容撤走路寶后剛安排過來的,于是隨口就問了,不料眼前這位嘴角抽了抽,撲通一聲跪了:“小夫人息怒,是小的看護不周,以后我定當不分晝夜守著這門,決不讓外人欺負您。”
啊?剛才語氣太重了?秦念初覺得哪里不對勁,什么叫“外人”,難道你還算“自己人”?于是換了副笑盈盈的面孔:“說哪里話,你年紀輕輕就當上侍衛,絕非一般小廝可比,以后由你守著,我能不放心嘛!”
不料這話聽在對方耳中就滿含了諷刺,絕對像是反話了,于是小侍衛整個身子伏在地上:“都是小的不好,您千萬別氣,氣壞了身子小的擔待不起,跟駱大人沒法交待。”
秦念初一凜,他竟是“駱大人”安排的人,先不管哪個駱大人,總之不是南宮玉容,那么,那么,秦念初剛才壓下去的興奮又冒出頭來,趕緊借機打探。
“你知不知道駱大人什么時候回來?”
“這,這小人哪知道,當初駱大人千叮萬囑小的看護好您,這一去就是三年多,年年都聽說要回來,可就是......小夫人您別難過,駱大人他遲早會回來的。”
嗯......這里說的應該就是遙遠的駱大人駱問藜了,三年,這么算來,眼前這位竟是駱問菱帶過來的,怪不得他剛才那種反應,再一琢磨,能得兄長托付照顧親妹三年以上的很可能是自小家里的護衛了,這果然就應該是自己人才對,來了這些天居然見都沒見到面,連名字也不知道!
秦念初歡喜過后才開始氣惱,心思一轉,計上心頭。
“小夫人您可回來了!”這時承露急急走過來。
秦念初回過臉來看著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寒意籠上來,全不似平日的溫婉柔和。
承露慣看主子臉色的,哪能覺不出來,于是口中就有些怯怯:“大夫人已經走了,沒再折騰,只是借口路寶看護不嚴,賞了二十板子......那,”重又細看了看她的臉色,“老夫人那邊有何事?沒難為您吧?”
秦念初冷著臉開口,嗓音低沉:“你還知道擔心我?”
“您這是......奴婢哪能不擔心您?”
“把全院的人都給我集合起來!”秦念初袖子一甩。
..
說是全院,其實也沒幾個人,除了承露、落葵、鳶尾,再就是剛才的小侍衛、后園看園子的婦人以及打理花草的幾個小廝和丫頭,統共不過十余人。
此刻這些人齊刷刷跪在正午的陽光下,頭上汗津津的,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
依翠園還分前后園,駱問菱似乎并不介意北方的傳統居北向南,而是選了南屋居住,或許是稀罕屋后南窗那幾叢颯颯的湘妃竹,可以慰思鄉之寂寥。
出了屋子正對前廳,前面說了,有片池塘,繞過池水去才真正是處大的園林,或者那才算是真正的倚翠園,自己所居之處只算是園子內的一處景致而已,而看園子的那幾位平日就在北園待著并不過來,秦念初雖早發現他們的身影存在,卻是頭一次面對面見到。
此刻秦念初坐在樹下石凳上,緩緩地搖著團扇,不急不躁,慢慢打量著下首的每一位。
以前管著上百口子人,慣常營造氣氛,拿捏人心,這經驗可不是白來的,況且在這里天生就有著階級尊卑之分,更是容易。雖不知道駱問菱脾氣如何,但秦念初反正是脾氣不好,之前一直謙卑忍耐,不過是因為知道反抗不了,又摸不清狀況,可不代表她就好欺負的。
果然,越是這樣安靜,底下那幾位越摸不清她心思,大氣不敢多出,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蟬噪林逾靜,樹上聒噪的知了聲顯得氣氛格外壓抑,又磨得人心里面疼也不是癢也不是。
約摸跪了一刻鐘,將眾人脾氣磨得差不多了,秦念初猛然起身,走到小侍衛面前,她早就琢磨過了,怎么發問才能讓真實的疑問讓他們聽上去更像質問:“你是這院子的侍衛嗎?”
“回小夫人,是。”
“那這些天你都在哪里?”
“小人在值夜班,小人保證不曾偷懶。”
“不偷懶,夜里不睡覺就叫做不偷懶?你是侍衛還是更夫?空有一身功夫練來強身健體用的嗎?”秦念初拔高了音調,聲色俱厲。
那小侍衛聽出不對勁,卻還試圖解釋:“小夫人息怒,原本小人是和路寶日夜輪值的,而且白天有二少爺在,因此——”
“駱問笙可走了好多天了!”
“二少爺走之前囑咐小人晚上盯緊,想著白天不會有什么危險。”
秦念初越聽越氣,心想駱問菱大白天死了你都不知道,怎么擔的起她兄長的托付,不免怒上心頭:“沒危險?我都被人欺負到家了,你連面都沒露,養條狗還知道叫喚幾聲!”
不等他再解釋,抬腳沖肩膀直踹了過去,對方啊呀一聲慘叫,歪倒在地,膀子一吊,脫臼了,頓時疼得淚都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