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看看承露,又看看秦念初,對這段往事似乎挺有興趣:“你說關外的駱大人?這么說來倒解釋得通,怪不得問笙哥先前只說自己姓馬,要不是后來小夫人來投奔,他才坦白了身份,和您相認,不然可不知道他會隱匿多久呢。”
秦念初默默地擦了臉,腦子的線清晰起來,駱問笙跟駱問藜原本都是在關外戰場上的,駱問笙受傷跟晏楚回來,卻借故不再回去了,且隱了身份,是生怕再被駱問藜困住不得脫身,但是一年前駱問菱前來投奔,他才坦白身份,與駱問菱一對姐弟繼續住在這里。
這條線是清晰了,別的還不明白,比如駱問笙為什么怕被困住,以及駱問藜如今是知道駱問菱在這的,那他知不知道駱問笙也在這,眼下駱問笙和駱問菱已經重逢一年多,駱問藜卻沒有招他回去,可能性倒是很多,一則自身難保,不愿兄弟再冒險,二則留他在駱問菱身邊照顧她,三則他壓根不知道,不過這條可能性不大,畢竟晏府上下都心知肚明的樣子。
秦念初此時還不知道,不是駱問藜不想,是辦不到了,自身難保是一方面,主要還是因為駱問笙早已不再是那個隱名埋名的小侍衛,他表露身份之后便一步登天,做了皇城根兒下大權在握的兵馬校尉。
眼看夜有些深了,秦念初腦子昏沉,沒有再多聊的打算,落葵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承露跟著進了內室,侍候她上床。
臨了,轉身出去的時候頓了頓腳,說了句話:“小姐,容奴婢多句嘴,您既然已經是小夫人,以前種種皆不能提了,且不說晏府不允許,更是辜負了當初大少爺想方設法帶他遠走的心。”
我就猜你知道,秦念初腹誹,躺在床上蒙了錦被,只留兩只眼睛烏溜溜的轉著:“我知道你為我好,我既跟了晏楚,原也是打算斷了這個念想的,只是,想當初他從關外回來,弄了一身的傷,我也不能太過絕情,只好慢慢打算。”
“奴婢的確佩服他的勇氣,千里迢迢奔回來,換做誰都會感動吧。”承露露了些許小女兒情態,似有向往之意,但隨即,又收斂了,“可是,大少爺決不允許的,您,您還是......”
秦念初嘆了一聲,果然是舊情,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舊情......
承露見她嘆氣不語,只當她不愿多說,因此伸手掖了掖被角,自覺退下了。
..
秦念初想睡卻遲遲睡不著,不掰手指頭算,也知道這是自來了以后最波瀾起伏的一日了。
白天的事情不斷翻滾在腦海里,先不說南宮丘岳那算怎么回事,僅一個高傾遠就叫她亂了心神,可是如此還不算完,晚上回來個駱問笙,竟然是這樣的狀況!
真真是,不來則已,一來翻天。
她腦子里混亂一片,睡又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如烤餅子一般在床上難受。雖是夏末,暑熱并未完全褪盡,夜里那一絲涼意尚不能解了心中的煩悶,只覺得又燥又熱,可是剛剛踢了薄被,又立刻打了個噴嚏,這下好了,想是有些著涼。
這病來的真是時候,更像是解不開的心病藉由身體發作出來了,正好借此機會躲起來好好盤算盤算,理理心里頭那一團亂麻。
..
大約是到了凌晨時分,窗外已有偶爾的鳥鳴聲,秦念初才迷迷糊糊睡過去,這一睡就沉了,若不是耳畔的聲音太聒噪,恐怕還不會醒。
“怎么就突然病了,定是你昨夜沒照顧好!”
“奴婢一直在外間睡著,沒聽見小夫人喚人。”
“什么小夫人,還叫小姐!”
“都叫了那么些天了......”
“再改回來!”
“可是——算了,奴婢還是先去煎藥吧。”承露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還是退了出去。
秦念初想著要不要繼續裝睡,可是留下的那位顯然已經看出來了:“眼珠明明在轉了,還裝什么?”
偏不動,再撐一會兒,實在是沒想好要怎么面對他,然而立刻唇上一熱,一個吻壓了下來。
秦念初驚得眼睛一瞪,伸手推他。
駱問笙沒有戀戰,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原來要這樣叫醒才行,我記住了。”
秦念初覺得自己臉紅了,整個人都在發燒,她承認在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還挺想他的,可那是作為親人的想念,絕沒有想到再次面對會是這樣的關系。
好在駱問笙沒有繼續盯著她,伸手從旁邊備好的盆里取了濕帕子,擰干了給她覆上額頭,嘴里嘟囔:“好端端的怎么會發燒,昨日出門受風了?”等了一會兒,見她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又問:“我走這些天,晏夫人有沒有再出別的招數來欺負你?”
說到這個,秦念初覺得氣不過了:“你還好意思問,她天天讓我跪著,你怎么干看熱鬧?”
“那我能怎么樣?”
秦念初以為他是不敢得罪南宮玉容的意思,很是不屑,撇了撇嘴角:“膽小鬼!”
“你——是,我膽小,沒你膽子大,大到深更半夜招惹晏將軍,臉面都不要了!”看樣子駱問笙氣急了,口不擇言,所以這是罵她不要臉的意思?
先不說秦念初沒被人這么罵過,就算作為駱問菱,被親人甚至還是戀人的這位這么罵,也太過分了吧,眼下發著燒,頭隱隱作痛,又沒睡好,一肚子起床氣撒不出來,情急之下騰地坐起來,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駱問笙不妨,壓根沒躲,竟是生生挨上了,啪一聲脆響,倆人都愣了,尤其秦念初,她也沒想到自己竟這樣不見外,難道內心直接就當他是自己人了?
仿佛時間停滯了那么幾秒鐘,駱問笙捂了臉:“你,你竟然打我?”他倒沒惱,卻是眼圈紅了,委屈的抿起了嘴角。
見他沒翻臉,秦念初倒是底氣更足了,伸手抓過滑落一旁的帕子使勁朝他丟過去:“你滾出去!”
駱問笙憤而起身,頓了頓又坐下了:“我不走。”
“不走我還打。”
“你敢!”
“誰說我不敢!”秦念初作勢又舉起手。
駱問笙抬手握了她的腕子,一拉一扯,竟順勢將她帶進懷里,另一只手也環上來,輕輕撫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秦念初掙扎兩次掙不過,倒安靜了下來,慢慢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個懷抱真的太過溫馨而親切,她竟似乎有點舍不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