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酒館。

　　他扔掉手里的酒壇子，破碎聲響起，在寂靜的夜里回蕩。

　　已是亥時，門掀開一條縫，斗篷被風吹動，他手上捏著的花兒幾近殘敗。

　　只留余香。

　　“芍藥三兩、金銀花二錢……”

　　酒館的老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是隨意的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坐那兒。”

　　他點頭，身形微動，依言落座。

　　老板放下手里的物件，開始倒騰起了茶具。

　　“在說故事之前，你是不是該揭下斗笠。”

　　酒館的老板倒了兩杯熱茶，指尖一動，一杯已飛向眼前人的門面。

　　他淡然出手，兩指夾住那酒杯，另一手將那枯敗的花兒置于桌上，依言揭去斗笠，將那茶水飲盡，“茶不錯，只是不知你這兒，可有好酒？”

　　“酒，我有。但你須得先道出你的故事。”

　　茶氣氤氳，他輕嘆，“這故事，枯燥的很。”

　　“洗耳恭聽。”

　　*

　　北山有九劍峰，峰上住人。

　　住一男子，又一小孩。

　　男子白發須眉，但若觀面相，也不過而立模樣。

　　小孩六七歲，尚且稚嫩。

　　小孩喚那男子“師父”，但是那男子卻沒有應過一句。

　　但那男子仍舊教他武藝，認字學畫……

　　幾乎那男子會的，都一并教了。

　　包括他的劍道——

　　九劍訣。

　　小孩很爭氣。

　　九劍訣有九階，小孩在十歲之時，便已習得前二階。

　　較于常人，這已經很不錯了。

　　但男子仍舊不滿意，冷聲懲罰于他。

　　日復一日，小孩長大了，身上傷疤無數，有他自己練武受的傷，也有他師父罰的鞭痕……

　　小孩在十六歲那年，得令下山。

　　這是他第一次下山。

　　山間霧氣薄薄，透著涼意。

　　少年輕裝佩劍，驚奇與激動掩于眼底，按著師父給的地圖，他下山之后，便該往前直走。

　　他瞧見了除了師父之外的第二個人。

　　是一位在路邊昏迷不醒的女子，素色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余一雙痛苦緊閉的眼、一對蹙起的眉。

　　此人當是受了重傷。

　　說是救，也就用內力幫她順了順氣。

　　少年抱著劍坐在一旁，等她醒來。

　　沒想到一下山便救了人，師父知道了可會夸贊他？

　　一想起師父那張板著的臭臉，少年搖了搖頭，不現實。

　　那女子發出了些動靜，卻沒有睜眼。

　　看那樣子，更像是夢魘。

　　少年走近，正想再用內力助她，不料眼前人突然醒來，眸色一派清明冷冽，動作之間帶著狠戾，不分青紅皂白便一掌拍出，直接重傷了他，逃之夭夭。

　　點下身上幾處大穴止血，少年忽然想起——

　　他不會醫術。

　　吐出一口烏血，心中暗道一聲狠毒。

　　意識消散之間，少年又瞧見了一片衣角。

　　又是昏迷，只是現在昏迷的人變成了他。

　　意識沉浮，感覺到自己身上傳來的陣陣暖意，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下了。

　　再次恢復意識，側目之間，窗邊的一枝的桃花兀自盛開。

　　屋內無人。

　　后問了來給他送粥的丫鬟，知曉了此處是何人家——

　　上官府。

　　上官老爺是當官的，品階不高，但在當地也頗具威望。

　　“你叫什么名字？來著何處？”上官老爺聽聞他醒來，趕來詢問。

　　少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