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者父母心,如果病入膏肓的是一個殺手,你救是不救。
我可能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一天我要招待一個殺手。是日,亥時,準時營業(yè)。
狗剩已經(jīng)睡著,阿療還在酒鋪里幫我打蚊子,從藥王宮內(nèi)拿回來的驅(qū)趕蚊蟲的草藥都已經(jīng)分給了附近村民。我叫阿療別忙了,時候也不早趕快去睡。雖然藥王覺得我不干活好吃懶做,但既然跟他做了這個約定,那店我還是會好好開下去的。
而這個時候的我就著昏黃的蠟燭,在讀書。萬萬想不到吧。沒錯,臨走時,藥王緊著塞給我兩本書,讓我平日里加強學習。其實我并不是不讀書的人,只是書讀的多了,就越是無法茍同書上說的。就比如我手上這本《本草藥經(jīng)》,詳細的羅列了藥草的品相與藥性。脈絡清晰,內(nèi)容翔實,但恕我無法認可的就是對于這些花花草草的分類,有毒無毒。老實說,這些都是根據(jù)人的有限的學識來界定了,可是這世間百物哪能如此簡單粗暴的定性。
我覺得無趣,合了書打個哈欠,看看時辰再熬一熬,就準備關門了。拿出紙張,磨好墨,隨便寫點啥吧。
正在此時,店門外走進一個身著黑色衣卦提刀的人,我抬眼看他,瞬間后脊背發(fā)冷。此人,臉上有血漬,成點狀似噴射而成,右邊眉峰處有一處明顯的刀疤,目光冷峻。他手上拿著的那把刀,黑金紋飾。手上,鞋幫上都有新鮮的血漬,如果猜的沒錯,應該是個殺手。“店家,我行至此地,口渴想討碗酒喝,不知方便有否。”
深更半夜,如此裝束,卻如此客氣,真的配不上他的殺手身份。我冷靜一下,淡淡笑笑,“當然方便,開門做生意嘛!”
“這店內(nèi)就你一人?開到這個時候,像是特意等什么人似的。”他把刀放在一旁,開始打量店內(nèi)的環(huán)境。
“我和弟弟還有一只兔子。不是特意在等誰,但進來店里的客人,都是特別的。”我也是大著膽子說話,不知哪里來的勇氣。
那人笑笑,脫下長袍,坐在柜臺前,“我聽聞店家的酒要用故事來換。”
還敢說自己是路過此地,暴露了啊。我也不打怵,“是啊,行走江湖總要有些叫的出口的名號,不然怎么留住酒客。”我從柜架上拿下一壇酒,把柜臺上我剛剛擺好的紙筆拿開,給他斟酒。
他看一眼紙筆,問道,“店家可否幫我寫封信。”
開店這么長時間,第一次遇到這種奇怪的要求,“你說,我來記。”沒有多問,直接拿了筆,讓他說。
他喝一口酒,緩緩說道,“小弟,當你拿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我聽到驚恐的抬頭看向他,不明白做錯了什么他要殺我滅口。
他凄涼的笑下,“不要害怕,我說的是我,店家盡管記錄,不必慌張。”
我順了順氣,繼續(xù)書寫。“留你一個人生活的這些年,是大哥對你不起。那日看到你金榜題名,大哥特別高興,苦盡甘來終于對得起死去的爹娘。以后你不再需要我定期給你使銀子了,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為官,我也去我該去的地方,贖我該贖的罪。”
他停下來,長嘆一口氣。我看著他,輕輕問了句,“還有嗎?”
“沒了,就這樣吧!”說完拿起酒壇一飲而盡,拿起刀就出了門。
我整個人都呆住,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還沒告訴我這封信要交給誰。還有,什么叫“不在人世”,他是打算自殺嗎?
第二日,我把這些奇怪的事說與藥王聽,他沉默了很久,問道那人拿的可是黑金紋飾的刀?
當然,我一看那刀就覺得他定是一等一的殺手,黑金啊。
“黑金是殺手組織的身份與榮耀。”
“你說他會自殺嗎?”
“不是自殺是他殺。”
“為什么?誰能殺得了殺手?”
“如果正如他信中所言,為了弟弟的前程,他這個當殺手的哥哥必然不能存活于世。”
“他可以金盆洗手啊。”
“黑金殺手,怎么洗?而且他已經(jīng)中毒至深。”
“什么毒?”
“殺手入門第一步就是服毒,以便控制他們。”
“會怎樣?如果毒發(fā)。”
“全身血液凝固而亡。”
“有解藥嗎?”
“有。”
“在哪里?”
“我這里。”
聽到這個我整個人都冰凍住了,“所以,他是特意來找你的。”什么行至此地,來討碗酒喝。我終于明白。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你不怕他殺了你。”
“他已毒發(fā),沒有什么威脅。”
我頭一次感受到藥王的冷血,全身不寒而栗。“如果你知道他的故事,會救他嗎?”
“不會,他的結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可是,那也是一條人命啊!”醫(yī)者父母心,我雖然一直嘲笑藥王不務正業(yè),可他卻是這世上唯一能救他的人。
“他殺戮過甚,這是報應。你不必多想。”
我自是明白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可我為什么會難受呢?是因為那封永遠都不會寄出的信嗎?
突然好想大醉一場,浮生若夢,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