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的體內被譚景行用灌頂之法輸送了大量靈氣,可謂福緣不小。這些靈氣雖然讓他在短時間內就感氣成功,但終究是外力作用,若不能好好利用,終成鏡花水月。好在他的父親是云安鎮守薛平禮,作為資深筑基修士的他自然是明白這點。薛平禮派人將薛子義送回房中,即刻安排了兩位筑基初期練氣士為他不停地周身按摩疏導。也因為這樣,薛子義一直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身體不自覺的瘋狂吸收靈氣。
薛子義跳下床來,揮了揮胳膊,覺得自家力氣增長了不少,就連頭腦也格外的清晰。見天色剛亮,猜想這至少的第二天了,連忙推門走到外屋,邊走邊喊道:“荷香,給我打盆冷水過來洗臉。”
“稍等,少爺。”隔壁角房里一陣清脆的應答,跟著窸窸窣窣的聲音,房門被推開,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端著銅盆走了過來。
薛子義也不等她服侍,直接在銅盆中洗了洗臉,拿毛巾胡亂擦了擦就往外走。
“少爺留步!”角房門又被打開,走出來一位紅衣女子,手里端著碗溫熱的參湯。
紅衣女子不似荷香那樣拘謹,直接將參湯送到薛子義面前,說道:“少爺,老爺吩咐了,你醒來就把這參湯喝了,然后去找他。”
薛子義略顯驚訝,問道:“柳姐姐,你怎么也過來了?爹為什么讓我一醒來就去找他?”
那位柳姐姐笑道:“我在這兒自然是老爺吩咐的,至于老爺為什么讓你去找他,別說我不知道,我知道了就會告訴你嗎?”
薛子義知道這位柳燕兒是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本身修為不凡,讓她住在自己房間旁定然有目的。又念及昨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最后他們把先生怎么樣了,便急急的喝完參湯,去找父親。
來到內院,薛子義輕輕地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開門走出一個年老的嬤嬤。薛子義不敢怠慢,問好道:“薛媽媽您早,父親和母親起床了嗎?我來給他們請安。”
薛媽媽似早有預料,笑著說:“四少爺這么早就醒了啊,老爺剛起,已經吩咐過了,您直接去書房等候就是。”
薛子義答應道:“是。”又向內院行了一禮,轉身便向書房走去。
在書房等了一會兒,就見父親薛平禮大步跨了過來。
薛平禮進來后伸手一抓,就捏住了薛子義的脈門,細細感應了一番后,點點頭:“果然是感氣成功了,繼你三哥之后,我薛家又有練氣士了,哈哈哈哈!”
“父親!”薛子義見到父親,心中卻焦躁不已。
薛平禮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譚先生發現了你的隱靈根,對你,對我薛家都是有恩的。但是大丈夫要恩怨分明,是非之心不可忘了。我問你,昨天的事情你都聽見了,譚先生所做,是對是錯?”
薛子義猛地聽見這話,他雖年幼,腦子反應卻是極快的。譚先生當年勾引魔道,屠滅滿門,自然是大錯特錯了。雖然情有可原,但法無可恕。如今父親問自己這話,那,譚先生是否已經被……
薛子義越想越害怕,抬頭卻見父親正愛憐的看著自己,只得喏喏的說:“譚先生當年是錯了,但,但……”
“但什么?”薛平禮繼續問道
“但先生已經知錯了,他平日里親切和藹,對下人都是極好的。圣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薛子義的聲音越來越低。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話是沒錯的,可是如果僅知錯能改就可以逃避懲罰的話,是不是對無辜受害的人太不公平了?”薛平禮循循善誘,語氣好似經年老儒,反而不像沙場將軍。
薛子義并非不懂道理,只是事關至親,心理上無論如何過不去那道坎。聽見父親的話,他亦無言以對,低頭不語。
薛平禮見狀,長嘆一聲:“圣人還有一句話,叫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這才是我等修士與魔道不同的地方。你平日素來聰慧,這些道理自然懂得,但書上的道理是一回事,但道理不止是口中說說,還要落實到自身。古人云:博學于文,并約之以禮。此事于你卻是艱難了些,你且回去想一想吧。”
薛子義猶在出神,恍惚中聽見“你且回去”幾個字,就躬身道:“孩兒告退。”依舊莽莽撞撞的往自己屋子走去。
途經花園的時候,薛子義忽然聽見幾個小廝在角落里竊竊私語。感氣成功后,他的靈覺也是遠勝之前。
只聽一個小廝說:“昨日你們是沒看見,我正好在門房服侍,那有個大胡子使一柄火紅色的大劍,隔老遠都覺得熱氣騰騰。”
另一個卻不在乎火紅色大劍,只問:“照你說來,后院的譚先生也是高手咯?”
“當然,不過可能也沒那么高吧。”開始那個小廝說:“譚先生被將軍身邊的黑衣高手用一個金珠子就打的倒在地上起不來,想來也沒那么厲害。”
“而且,而且聽說譚先生其實是個大魔頭,這些人都是來抓他的。”
“大魔頭?”幾個孩子都驚訝道。
“嗯!”那小廝又說:“不過這事兒你們可不能說出去,尤其是不能讓四少爺知道。后來譚先生被一個和尚救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說完,仿佛不想多說了,又閑扯了幾句火紅色大劍,幾個人就散了。
薛子義若有所思,轉身來到練武場。此時天已大亮,薛平禮帶回來的親軍大半都在這里操練,呼哈之聲不絕于耳。
“喲,少將軍來了,今個兒一大早就想練練啊。”薛平禮四大親將之一的王元森看見,大聲喊道。
薛子義不敢怠慢,小跑過去,回道:“王叔叔,小侄昨日感氣成功,渾身的勁兒沒處使,想來這里操練一番。”
王元森點點頭:“嗯,近日將軍應該會為你擇選練氣士為師的,不過現在倒可以接著練練我兵家殺伐之道。去吧,有啥不懂的,問那幫狼崽子們就是。”王元森麾下親軍一百余人,號野狼軍,是以好戰出名的隊伍。
薛子義答應一聲,挑只長槍,找個空曠的地段,開始習練“撼山槍”。只不過他卻有些心不在焉,邊練邊走,四處打量。
走過一處小隊,薛子義眼前一亮,將槍半舉,故作慵懶的說:“一個人練來練去的終究無聊,幾位大哥肯不肯陪小弟試試手?”
那幾人見少將軍問,都齊刷刷的收了操練,為首一人笑說:“少將軍,我等雖是粗魯漢子,未得大道,但也是沙場上見過血的。你要試手可以,只是要留神了。”
“好!”薛子義只回了一個字,便挺槍直刺中宮,狠辣程度與剛剛的慵懶截然不同。
為首那人卻動也不動,扭頭示意了下,旁邊便有士卒大喝一聲,舉刀擋下。
薛子義并步側身,長槍橫掃,避開刀鋒,直擊對方胸口。
那人乃是小隊中實力墊底的角色,約合練氣六層的實力,但既然能選入野狼軍,自然兇狠過人。一柄環首刀可攻可守,見招拆招,與薛子義打的難分難解。
練氣期分十二層,這是道家練氣士的方法,每一層壁壘分明。其他諸家修煉上雖然不是這樣劃分,但也差別不大。大虞王朝為選拔人才方便,統一按練氣十二層作為標準。
按此劃分,薛子義之前兵家的修為是練氣三層的實力,但轉修練氣后,昨日剛入門,卻是實打實的“練氣一層”。
薛子義開始懷有目的才去接近他們,沒想到槍法施展開來卻覺得壓力頗大。他自幼跟隨馬副官習武,所得槍法若論精妙程度比對面的士卒不知強了多少,今日又感氣成功,耳目聰靈,實力確實不算弱。只是薛子義畢竟才十二歲,面對練氣六層的殺伐之士,實力上仍舊差距不少。若非對面有意壓制實力,他早就敗北了。
倒是那小隊長在旁看的略微咂舌,暗道:“蘇奇這小子雖然壓制了實力,但這少將軍果然家學淵源,撼山槍竟然被他學到了幾分真髓!”
“馬副官果然是在家待久了,缺少悍勇之氣。”薛子義默默地想。兵家之道,遇強則強,薛子義全力施展,也打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二人斗了約小半個時辰,薛子義臉色微白,雙唇緊閉,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滾落。蘇奇也是滿臉通紅,頭上血氣蒸騰,顯然消耗不小。他是刀頭舔血的人,讓他一直壓制修為陪練,對他來說辛苦程度不亞于一場大戰。
“差不多了,別讓蘇奇這莽小子傷了少將軍。”小隊長拔出刀來,卻見薛子義忽然腳步一撤,長槍掄了個大圓,驀地如青龍般射向蘇奇。長槍未到,直見槍身在勁力逼迫下已經寸寸斷裂,剩下亮銀色的槍頭。
一點寒光,似流星般射了過來。
蘇奇雙目圓睜,大喝一聲:“來的好!”吐氣開聲,渾身血氣暴漲,長刀一招“力劈華山”,自上而下擊中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