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欣選擇在榕城一處熱鬧繁華的酒吧街見面。由于時間尚早,酒吧街尚未正式營業(yè),僅有一家酒吧提前開放。這家名為“秘密花園”的酒吧位于街道的偏僻角落,燈光昏暗而閃爍,不到七點便開始吸引客人。
靜茹從未踏足酒吧,也沒有過酒吧買醉的經(jīng)歷,對夜生活也從未有過向往。婉欣選擇這個地方的原因顯而易見。
侍者早已迎上前來,而酒吧內(nèi)空無一人,昏暗的燈光下,吧臺的侍者們顯得有些凄涼。在窗邊的角落里,一位長發(fā)女子背對著她,從身形上看,應(yīng)該是婉欣。
靜茹沿著曲折的過道走向她——果然是婉欣。
“婉欣?你在喝酒嗎?”
婉欣面前已經(jīng)擺著幾個空杯子,她手里正搖晃著一只高腳杯,搖搖晃晃地向嘴邊送去。
靜茹驚恐地奪下酒杯:“你到底喝了多少?”
“靜茹,坐下,陪我一起喝吧?”婉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服務(wù)生,再來兩杯Margarita Cocktail,謝謝!”
靜茹將剛奪下的酒杯放到桌上較遠的角落。
“婉欣!”靜茹試圖制止她,“別再喝了,這樣對身體不好!”
“靜茹,你先坐下。”婉欣拉她的手,讓她坐下。
“婉欣,你真的不能這樣喝酒,酒對身體有害。你這樣,曉歐看見了也會心疼的。”
婉欣冷笑兩聲,說:“他?他會心疼嗎?現(xiàn)在他對我很冷淡,每天回家就是睡覺,早上起來刷牙洗漱后就出門,連話也不愿多說一句。”
靜茹凄涼地拍著她的肩,不知該說些什么。
“靜茹,你說,怎么會這樣?這就是我追求的生活嗎?”婉欣笑著,又像是在哭,“你快坐下,快坐下,陪我喝一杯,快啊!”
靜茹拗不過她,無奈地坐在她對面。
“婉欣,這樣真的不好,有什么話,我們好好說,好嗎?光靠喝酒是改變不了什么的。”
“是嗎?靜茹,真的什么都改變不了嗎?”
“是的,婉欣,你這樣傷害自己,我看著真的很難受,很心疼,如果叔叔阿姨看見了也會難過的。”
“你說,曉歐看見了,也會難過嗎?”婉欣追問。
“婉欣,你和曉歐到底怎么了?”
婉欣搖了搖頭,一臉苦笑:“靜茹,你還記得嗎,我曾經(jīng)也是個有夢想的女生。”
“對,我記得你上學(xué)時喜歡寫作,還給兩家雜志社投稿,應(yīng)該是發(fā)表過吧。那時,你說,你想成為一個時尚潮流的編輯。”
“沒錯,那時的夢想,就這樣被我放棄了。”婉欣頹廢地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我放棄了那么多,可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靜茹追問。
婉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酒,真是個好東西啊,我現(xiàn)在感覺身體好輕,腦子也空空的,像是什么都沒裝一樣,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該有多好啊!”
婉欣帶著些許醉意,語無倫次地說:“靜茹,你看那邊,有一群小鳥在振翅高飛,呼哧呼哧地,多美啊——”
“婉欣,你真的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我們回家吧?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不回家,我還要喝酒,我不要回家,你不許走,留下來陪我一起喝!”婉欣揮舞著右手,“服務(wù)生,我的酒還沒好嗎?快點!快點!”
服務(wù)生們對每位客人都很熱情,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馬上就好!請您稍等,非常抱歉!”
靜茹真的感到焦急:“婉欣,這就是你叫我來的原因嗎?有話要對我說?我來了,你就打算一直喝酒?那我來是為了什么?就為了看你一直醉酒嗎?”
婉欣紅著臉,笑著:“你也可以陪我一起喝啊!”
“你……”靜茹感到無奈。
一位時尚的服務(wù)生迅速端來了兩杯Margarita Cocktail,分別放在兩位女士面前。
婉欣笑著對服務(wù)生說:“謝謝!一會兒還要點兩杯!”
“好的!”他做了一個酷酷的手勢,然后離開了。
酒吧里,客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進來了。
“靜茹,來,我們干一杯,為了我那糟糕的婚姻家庭生活,為了你那逝去的愛情……”婉欣似乎醉了,開始口無遮攔,提到了靜茹的傷心事,“你的愛情在大學(xué)里就徹底結(jié)束了,看來我和你一樣,也要走向同樣的命運。你說,這是不是所謂的好朋友共患難?”
靜茹沒有回應(yīng)她,任由她繼續(xù)說下去。此刻,靜茹心中也有痛楚,但她并不責怪婉欣,她知道婉欣是無意的,只是因為過度傷心。
婉欣還在不停地談?wù)撝^去,大多是她和曉歐的戀愛故事,以及曉歐對她的寵愛。當然,偶爾也會提到靜茹和徐長青的一些往事。雖然沒有明說,只是含糊地提到“他”,但靜茹怎么可能不明白指的是誰。
徐長青是靜茹心中永遠的痛,她再也無法對婉欣的醉話置若罔聞,咬了咬嘴唇,抬頭望向頭頂那迷幻的吊燈。良久,她低下頭,伸手握住了面前那杯迷幻的酒,不爭氣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她想她需要酒精來平復(fù)情緒。喝下一口,強烈的刺痛感貫穿了整個喉嚨,蔓延至食道,直至胃部,感覺像是在全身流淌,所有的血液中都激起了別樣的情感,或許是刺激吧!這也許就是人們喜歡酒精的原因。
婉欣在昏暗而迷人的燈光下,魅惑地笑著,說:“看,靜茹,你也需要它。”
靜茹依舊沉默,又喝了一口,這次的感覺稍微好些,或許是適應(yīng)了第一次的沖擊,這次變得溫和了許多。喉嚨似乎在慢慢適應(yīng)這種強烈的刺激。
對面的婉欣則更加熟練地喝著。
“靜茹,”她說,“不管怎樣,我們都是愛情中的失敗者!”
也許吧,靜茹心想。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喝完了一杯,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服務(wù)生,再來兩杯!”
她已經(jīng)忘記了來這里的目的,本是來安慰和勸解婉欣的,結(jié)果,不知不覺中,她也和婉欣一樣,沉溺于酒精——買醉。
酒吧里的人群逐漸增多,一側(cè)傳來一位女生性感的歌聲——
好久不見,
你瘦了一大圈。
苦笑的臉龐,忙碌而疲憊。
你說好男人已經(jīng)絕種了,
愛一次往往要傷個三五年。
你拒絕再看見晴天,
卻總在問離快樂有多遠,
愛的平衡點,
小心拿捏。
該醒的時候,
你卻還想醉。
最后只有往幸福門外退。
別讓昨天在你傷口狂妄地撒鹽,
一碰就痛,
一想就悲。
愛一遍教人老了好幾十歲,
別讓昨天在你傷口狂妄地撒鹽。
沖掉心中愛的余味再活一遍。
那種人不值得留戀,
那些愛拖一天錯一天。
相愛的情歌你聽不厭,
相仇的局面你又躲不遠,
你步步地往自由門外退,
怕寂寞的人在城市中相愛。
你要勇敢一點點!
“婉欣,我們需要勇敢一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靜茹一手撐著腦袋,對婉欣說,連喝了兩杯,這一刻她有些迷糊了。
婉欣早已迷糊,一手緊緊地握住靜茹的手,反復(fù)地說:“原來,真的,沒有永恒的愛情啊!真的沒有啊!我們好傻哦!”
她們又點了數(shù)杯,一一喝完,漸漸神志不清,就趴在桌上打起盹來。酒吧里的嘈雜聲也吵不醒她們,不知睡了多久,婉欣恢復(fù)了一些意識,她又開始喚服務(wù)生上酒。酒一上來,她又迫不及待地瘋狂地灌入口中。
不知是否是她那迷離的眼神和醉酒的神態(tài)與這個迷幻的酒吧相契合,已經(jīng)有一個男人注意到了她,并向她們倆走來。
危險在靠近,她們卻毫不知情。
“二位小姐,晚上好!”這個男人在她們身邊假裝紳士地說,“可否賞臉,我請二位喝一杯!”
婉欣抬起頭,面頰染上一抹緋紅,她直視著這位素未謀面的男子,斷然拒絕:“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不喝!”
男子故作寬容地笑了笑,一邊輕搭著靜茹的肩膀,一邊提議:“小姐們,給個面子吧,來一杯伏特加雞尾酒如何?我請客!”
靜茹撐著頭,目光迷離地看向?qū)Ψ剑磫柕溃骸盀槭裁匆阏埧湍兀课覀冏约汉茸约旱摹!彼m然已經(jīng)清醒,卻似乎沒有察覺到對方的不妥舉動。
婉欣注意到男子不規(guī)矩的手,感到憤怒,她厲聲質(zhì)問:“喂,你這是干什么?你的手怎么可以放在我的朋友肩上,快拿開!”
這個男人被她斥責后顯得有些不自在,顯然感到不悅:“小姐,既然來到這里,就應(yīng)該入鄉(xiāng)隨俗,何必裝得那么清純呢?”
他的話音剛落,便故意將臉湊近靜茹。
婉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氣憤地推了他一把:“走開!”
男人被婉欣突然一推,踉蹌了一下,但很快穩(wěn)住了身形,惱怒地回應(yīng):“別不識抬舉,我請你們喝酒是給你們面子。”
婉欣雖然舌頭有些打結(jié),但依舊毫不示弱:“你想干什么?別以為我們是女人就好欺負!我們只是來喝酒的,別打擾我們。我們身邊有人。”
“哦?有人?那叫出來讓我看看。”男人看出婉欣在虛張聲勢,輕蔑地笑了起來。
“好啊,你等著,他馬上就回來。”婉欣搖搖晃晃地走向桌子去拿手機,“他只是去洗手間了,馬上回來。”
她話音剛落,旁邊便響起一個溫暖而磁性的男聲。
“怎么了,我剛?cè)ハ词珠g一會兒,就惹上麻煩了嗎?”
婉欣瞇著眼睛,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看到一個男人的側(cè)影。她并不認識這人,但可以肯定,這不是曉歐的聲音,也不是曉歐的側(cè)影。
“啊,抱歉,原來這兩位小姐有人照看,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先前的男人看到新出現(xiàn)的男人身材高大,比自己高出一個半頭,心中一驚,決定避免麻煩,準備悄悄離開。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我順便叫上那邊桌上的幾個朋友。”新出現(xiàn)的男人邊說邊指向不遠處的一桌。那桌有人向他揮手致意。
“不用了,謝謝!”那男人加快腳步離開。
“喂,你們太吵了!”靜茹瞇了一會兒,被吵醒,“別吵,我聽見蟋蟀的聲音了。噓——”
婉欣醉醺醺地朝著新出現(xiàn)的男人喊道:“喂,你是誰?為什么幫我們?”
男人緩緩轉(zhuǎn)身,一張英俊的面孔展現(xiàn)在婉欣面前。
婉欣感到似曾相識,好像在哪里見過他,但一時卻想不起他是誰。
男人沒有回應(yīng)她的問題,又轉(zhuǎn)過身去看向靜茹。靜茹安靜地趴在桌上,目光呆滯地盯著面前的透明玻璃酒杯,杯中僅剩幾滴紅色的酒液。
“她喝了多少酒?”男人詢問婉欣。
婉欣對他不理會自己的問題感到不滿,于是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xù)自斟自飲,不再搭理他。
“謝婉欣,你就這樣對待你最好的朋友嗎?帶她來酒吧買醉,讓她置身于危險和混亂之中?”男人嚴厲地責問。
婉欣驚訝地迎上他的目光——那是一雙銳利而凌厲的眼睛。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婉欣瞇起眼睛問道,“你到底是誰?”
“看來,你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男人淡淡地帶著一絲感傷說道,“這樣或許更好。”
說完這句話,男人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別走!”靜茹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長青,別走!”
盡管婉欣醉意朦朧,但她的頭腦仍保持著一定的清醒。當她聽到“長青”這個名字時,她震驚地捂住嘴巴,難以置信地說:“你是……你是——徐長青。你真的是徐長青!”
“謝謝你,還能記得我。”徐長青回應(yīng)道。
“你……為什么……你怎么會在這里?”婉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著徐長青,心中充滿了疑惑。她又看了看醉倒的靜茹,感到困惑不解,只覺得頭疼欲裂。
的確,這個男人就是徐長青。今晚,他被一個朋友帶來酒吧娛樂,沒想到在這里偶遇了兩個熟人——秦靜茹和她大學(xué)時代的好友謝婉欣。兩人在角落里不停地喝酒,胡言亂語,已經(jīng)引起了某個不懷好意男子的注意。他無法袖手旁觀。
“畢竟我們是校友,我不能坐視不管。就算是其他女孩子遇到麻煩,我也會挺身而出的,這只是見義勇為,舉手之勞,你不必感謝我。”徐長青一口氣說完,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離開,因為旁邊這個醉酒的女人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會這樣,你怎么會在這里。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婉欣實在難以置信,眼前這個被靜茹緊握著手臂的男子竟是徐長青,她更難以接受靜茹此刻正緊抓著徐長青的手臂,哀求著“別走!”。然而,事實就擺在她面前。或許,這一聲聲“別走!”才真正道出了靜茹的心聲。
靜茹緊緊地抓著徐長青的手臂,不愿放手。徐長青也沒有掙扎,任由她握著。時間在悄無聲息中流逝。
婉欣突然間變得異常清醒,她清晰地回憶起許多往事。她記得靜茹曾告訴她徐長青背叛了她,與一位富家女相戀;她記得靜茹淚眼婆娑、心碎欲絕的模樣;她記得靜茹在榕城獨自奮斗的艱辛,卻始終孤身一人。這一切,都是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
“靜茹,你喝醉了。”婉欣試圖掰開靜茹緊握的手指,讓她放開徐長青。
但靜茹抓得異常牢固。
婉欣接著說:“徐長青,難道你是她的宿敵嗎?她竟然再次遇見了你。她真是不幸到了極點,難道她上輩子欠了你的債,這輩子才要遭受你這樣的對待嗎?”
她的舌頭依舊會打結(jié),而靜茹的手緊緊地抓住徐長青,不肯松開。徐長青也默不作聲,任由她緊握不放,他并未回應(yīng)婉欣的問題。
“喂,徐長青,你有何目的,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婉欣對他質(zhì)問。
徐長青冷漠地掃了她一眼:“你竟然讓她喝下那么多酒。”
徐長青怒視著謝婉欣,仿佛要將她吞噬。
“喂,這似乎,與你無關(guān)吧,徐長青,你別裝模作樣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才表現(xiàn)出關(guān)心她的樣子做什么。你,你早些時候又在哪里。”
徐長青對她的話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