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靜茹邀請婉欣來家中陪伴,電話中她懇求道:“婉欣,晚上來我家陪我喝點酒吧。”
婉欣在電話那頭關切地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你來就是了。今晚,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你一定要來。”
靜茹沒等婉欣回應,便掛斷了電話。
此刻,她懶洋洋地蜷縮在沙發里,茶幾上擺放著兩排聽裝啤酒,其中幾個已經空了。電視里播放著音樂頻道,正播放著張惠妹的歌曲《剪愛》。
她亦跟著哼唱:“把愛,剪碎了拋向大海……”
“砰砰砰......”敲門聲急促響起。
靜茹搖搖晃晃地起身,向門口走去,口中喃喃自語:“婉欣,你來得真早啊!”
門一開,靜茹身形不穩,差點撲到訪客身上,幸虧被一雙有力的手穩住了。
“婉欣,你終于來了!”
靜茹依舊迷糊地說著,沒有意識到穩住她的是一雙男人的手。
“婉欣!你——”她轉頭對來人露出一個微笑。
突然,她頭腦一清,仿佛瞬間清醒了許多。
來的人是誰?不是婉欣,而是……徐長青!
“怎么會是你?”她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眉毛彎彎,眼睛瞪得幾乎要蹦出來,“你……你怎么會來?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一連串的疑問在她腦海中閃過。雖然他之前曾送她到過小區,但在小區門口就分開了,從未進過家門。他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他來這里有什么目的?
“你,你……”她連說了兩個“你”,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便停住了。
徐長青緩緩開口:“你問題太多了。怎么,你喝酒了?滿嘴的酒氣,究竟喝了多少?走,先到那邊坐下。”
他扶著她,向前走了兩步,順手關上了門。
靜茹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停下腳步,掙脫了他的雙手。
她搖了搖頭,語氣凄楚:“我喝不喝酒,跟你有什么關系?我,我為什么要讓你進我的家門?”
她曾經說過,這輩子絕不會再見他,命運卻如此捉弄人,他又出現在她面前。她還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進入自己的家門。今天,她卻因為喝了酒,頭腦不清醒,誤以為是婉欣來了,沒看清他的臉就讓他進來了。
徐長青自己也清楚,進來的太容易了,如果不是她有些醉意,他絕不會這么容易進門。他原本做好了被拒之門外的準備,甚至準備了幾招進門的策略。但這些都沒用上,命運助了他一臂之力,他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她的家門。
他沒有回答,斜著眼睛看著她,似笑非笑,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筆直的下巴。就在那一瞬間,靜茹覺得眼前這個人,這張臉,和多年前那個經常出現在她面前的男生一模一樣——帥氣而冷靜中帶著一絲狡黠。
靜茹一時間難以自拔,就像曾經那個純真無邪的少女,默默欣賞著自己鐘愛的男子。
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兩人彼此凝視,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渴望,仿佛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絲毫未變。”
他淡淡地吐出這句話,仿佛靜茹依舊是多年前的模樣——清麗而靜雅,依舊是多年前的性格——溫婉而柔和。
靜茹感到頭腦沉重,有些暈眩,聽到他的話后,不知為何,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備,嘆了口氣說:“先進來坐吧!我實在無法做出趕你走的行為,在你面前我永遠硬不起心腸。”
“不僅如此——”長青意味深長地說。
“什么?”她沒有聽清楚。
“沒什么!”他唇角微微一動。
靜茹走向客廳,長青緊隨其后。
茶幾上堆滿了啤酒,映入眼簾。
長青皺眉問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靜茹默默坐進沙發,沒有回答。
“你現在似乎很喜歡喝酒!”長青又說,“以前,你可是滴酒不沾的。”
靜茹環抱雙臂,說:“是啊,你也說那是以前了,以前的事情都變了!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事。”
長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是憐惜?還是自責?
靜茹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伸手拿起茶幾上的一聽啤酒,正要送到嘴邊,卻被他一把奪下。
“夠了,喝那么多對身體不好。”
靜茹苦笑著說:“這似乎與你無關吧!你又何必假裝關心我呢?實際上,你真的沒有必要來這里。”
“對不起!”長青說。
靜茹抬頭瞪了他一眼:“你說什么?”
“對不起!”他再次說。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徐長青竟然對她說“對不起”,怎么可能?那個驕傲自滿的人,即使在他們戀愛時出軌,也未曾說過這樣的話,今天他竟然說了出來。他到底有何意圖?
靜茹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看他如何編織謊言。
“那邊是廚房嗎?”他突然話題一轉,指著一扇門問道,問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嗯?”靜茹感到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的,我去給你倒杯水。”
說完,他大步向廚房門走去。
“喂——你——”靜茹喊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隨他去吧!她這樣想。她隨手抓起一聽啤酒,開始喝起來。
徐長青給她端來了一杯熱水,放在離她較遠的茶幾上。
“我已經聽說了,你要離開華盛!”他突然說。
靜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件事只有姚瑾、海燕和金沐楓知道,他是怎么得知的?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對她說:“我知道,是金沐楓告訴我的,他來找我了。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有趣?他想留住你,卻來找我?”
靜茹呆呆地望著徐長青,腦海中浮現出過去她和他的點點滴滴,那些親密無間的畫面,而那些畫面遙遠而模糊,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觸碰,卻都化為泡沫,消散了。她突然一驚,心想:“我這是怎么了?”
長青目睹她有些失控的手勢,迅速收回,顯得頗為困惑,繼續說道:“我問他找我有何用意,他問我是否知道你要離開華盛頓。他還說,是因為我,逼走了你。他竟然是這樣認為的!”
“我,我確實打算離職了,這與你無關。”靜茹試圖掩飾,“我……已經向他提交了離職報告……”
“你真的打算離職?為什么?”
“這……這個問題似乎與你無關……反正不是因為你!”
“好吧,但他顯然不這么認為!”
“如此看來,我深感歉意,給你帶來了不便。”靜茹語氣冷淡地說道。
徐長青目光堅定地注視著她的眼睛,繼續說道:“他向我坦白了對你的感情。他既勇敢又坦率!老實說,我對他充滿敬意!畢竟在這個年紀,敢于坦承愛情的人并不多見,純粹出于愛情的更是寥寥無幾。他對你的關心非同一般,有時我也會思考,在我們這個年齡,是否還會有人對愛情毫無保留?或許,金沐楓正是這樣的人。”
徐長青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超然的滄桑感,好像他已經歷盡了人生的風風雨雨,說出了一個無奈的結論。然而實際上,他尚不滿三十歲。
“他,他——”靜茹突然顯得有些緊張。
她未曾料到金沐楓竟會在徐長青面前說出這些話,究竟為何要如此?
“你似乎很為他擔憂?果然,你對他也……”長青嘆息道。
“你別誤會……我……我……我只是不希望你誤解他和我之間的關系。”靜茹顯得有些心虛。
她確實不希望將金沐楓牽扯進來。
“對不起,過去是我做得不對,我不該為了報復你,對你進行言語攻擊。今后,我不會再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你在華盛的事業發展得很好,再過一兩年,你就有望晉升為營銷經理,未來還有機會調往上海總部,前景一片光明,所以請不要輕易考慮離職。”
靜茹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眼前的人真的是徐長青嗎?這些話真的是從他口中說出的嗎?自從他們重逢以來,他對她所說的話除了嘲諷和譏笑之外,別無他物。每次提及金沐楓,他總是無端指責,好像她和金沐楓之間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對此,她從未向他解釋過,總是認為清者自清。
“輕易離職?你以為我想嗎?我并不想,但我在華盛不得不面對你,現在又多了她,你……你們……好吧,算了,我……我……算了,已經沒有意義了。”她氣憤地說道。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我們也都快到而立之年了。無論我們過去犯過什么錯,錯過了什么,都不應該再耿耿于懷。我們身上的幼稚和沖動也該褪去,留下的應該是對生活的堅持和真誠。”
長青突然說出了一段充滿文藝氣息、意味深長的話語,靜茹誤以為他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再對他和范萱怡懷有怨恨,這讓她的心中更加感到凄涼。顯然,在他的心中,范萱怡始終占據著特殊的位置。秦靜茹啊秦靜茹,你怎么能如此卑微,竟然還無法忘記他。
靜茹越想越感到苦澀,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苦笑,目光仿佛被刺痛一般,直勾勾地盯著徐長青,無法自控地凝視著他。在徐長青看來,她似乎在赤裸裸地挑逗。雖然這個詞語有些粗俗,但卻是最直接的描述。
適時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尷尬局面。
靜茹感到一陣慌亂,她站起身,快步走向玄關。心中暗自責備:“秦靜茹啊秦靜茹,你怎么這么沒用,還像當年的小女生一樣,被他左右。唉,他真是你的命中克星!”
“靜茹,開門!”門外的敲門聲愈發急促,女人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
沒錯,那是謝婉欣的聲音。
門剛打開,婉欣便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一把推開靜茹,不停地責備:“你看看你,現在沒人管你了,竟然開始酗酒,動不動就喝得酩酊大醉!讓我看看,你到底喝了多少,真是的,大不了,我今天就陪你,喝到吐為止,反正我心情也不好,我......”
突然,婉欣愣住了,停下了腳步。
坐在單側沙發里,氣定神閑的那個人,竟然是——徐長青!
愣了三秒,她立刻轉身向靜茹追問:“他怎么會在這里?”
靜茹緊咬著嘴唇,沒有回答,默默地走向廚房,從冰箱里取出了兩瓶蘇打水。
在廚房里,靜茹反復地抓撓著自己的頭發,原本微醺的感覺,在婉欣踏入門檻的那一刻,似乎瞬間消散了。她該如何向婉欣解釋眼前的情景呢?
她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直到發現婉欣倚靠在廚房門外,毫無顧忌地注視著她。
“你!”她想開口解釋,卻又及時止住了。
“他已經離開了!”婉欣毫不掩飾自己的戒備,“深夜來訪,肯定不懷好意!幸好我及時趕到,把他趕走了。”
靜茹點了點頭,默許了婉欣的做法。這樣也好,避免了她離開后,三人尷尬地共處一室。但婉欣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果不其然,婉欣緊接著就像審訊犯人一樣追問她。
“老實交代,他怎么會來這里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還對他念念不忘?”
“我沒有!”靜茹有些激動地回答。
無論如何,她都不應該再原諒他,也不應該對他存有任何舊情。
“他為什么來你家?”
“我真的不知道。”靜茹辯解道,稍作思考后又補充說,“不過,上次是誰讓他送我回家的?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婉欣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笑了笑,“真是抱歉,這么說來,我還真得負一部分責任!好吧,我承認錯誤。但是,他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
“快說呀!他來找你有什么事?”
靜茹默默地走向婉欣,繞過她,向客廳走去。
婉欣不依不饒,繼續追問:“他來找你有什么事情?難道是想和好如初?”
“不是的。”靜茹搖頭否認。
“那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因為,我打算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