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知道了線索消失的原因,接下來便需要從無數的“錯誤”中推導出正確答案。
楊洛在街邊的木椅坐下,不斷拋接著手中的硬幣,開始思考事件之間的聯系。
消失的原理是篡改認知,但似乎并不能隨意篡改。
陳安與少女是在指出線索后才消失的,而房間與身份證這類事物并沒有什么聯系,應該是想讓自己產生錯亂,從而自取滅亡。
會使用這種招式,或許正如少女所說的那樣,對方真的很弱也說不定。
可關鍵還是先后順序的問題,為什么兩人會在指出線索后消失,而不是一開始就消失?
反過來思考,如果兩人一開始就消失,那我根本就一點思路都沒有,直接陷入了死局,元兇為什么沒有選擇這樣做?
楊洛慢慢皺緊眉頭,對方的行動總是慢一步……
這是在故意誤導我,讓我朝錯誤的方向思考,還是因為有什么限制才不得不慢一步?
可如果想誤導我的話,房間和真相之間又沒什么關聯,沒理由慢一步啊。
我一開始尋找父母時,屋內的東西都還在,可當我第二次進去時里面卻變空了,如果想要我產生錯亂,最初便可以消去房間內的事物。
楊洛開始回憶著消失事物的特點,慢慢察覺到一個問題。
這些事物消失得未免太過粗暴了一點。
主臥室整個變成空房間還可以理解,這樣對自己造成的沖擊最大,但自己去次臥只是想找一本相冊,沒理由也變成空房間。
這樣一想……背包內也不是只有身份證消失,而是整個背包都變空了。
楊洛眼神逐漸明亮,元兇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而是在觀看自己的行動與態度后采取了最為粗暴的手段,直接讓所有相關的事物一起消失。
對方也有考慮過細節的問題,所以才讓飯菜消失與電視關閉,對自己進一步暗示,將自己的想法引導向一個極端。
這樣一來就能說得通了,那家伙大概知道我的行動,卻并不能讀心,而是通過某種手段觀測到我的心理變化后,再選擇性地進行篡改,所以才會慢一步。
可這樣的話,自己也能反過來利用這點,一旦周圍有事物被篡改了,便代表著離答案越來越近。
當然,對方肯定也不會這么笨,貿然接近的話必然會主動篡改我的認知,使我認知不到他。
我得先推導出答案再行動,只要在驗證過程中被篡改了認知,便能證明答案是正確的。
楊洛嘆了口氣,總算來到最后一步,捉迷藏了。
先得考慮下自己是什么時候中招的,這樣才能鎖定元兇的范圍。
楊洛回憶了一下,他認知被篡改是從柴郡貓說完那句話以后開始的,而且柴郡貓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這么一想,難道真兇就是柴郡貓?
但也不對啊,柴郡貓指出過自己狀態不對,而少女在電話里同樣說過那句話,并且自己與少女的接觸還在柴郡貓之前。
雖然這也并不能洗脫柴郡貓身上的嫌疑,但是柴郡貓在這次事件中究竟擔任著怎樣的角色,又為何會突然消失呢?
它既沒指出真相,也沒進一步刺激自己,就只是說了一句獵人……沒父母。
可如果要將整件事聯系起來,它的嫌疑無疑最大,而自己對少女的身份與目的根本一無所知,會不會兩人是同伙?
楊洛的眉頭越皺越緊,不自覺喃喃道:“柴郡貓?”
“在呢。”
身邊突然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嚇了楊洛一跳。
他朝左看去,一個略胖的灰色貓布偶正坐在木椅上,紐扣眼對他眨呀眨。
楊洛看著柴郡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去哪了?”
柴郡貓歪了歪頭,說道:“我一直都在啊。”
楊洛疑惑道:“我剛才叫你沒反應。”
“呵。”
柴郡貓笑了一聲,語氣略顯嘲諷道:“你自己接受不了現實,就把我給屏蔽了。”
聽到這話以后,楊洛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說我主動把你給屏蔽了,而不是誰篡改了我的認知。”
柴郡貓朝他攤手道:“難道不是嗎?”
隨后柴郡貓從椅子上跳下,站在楊洛面前,爪子指著他鼻子說道: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能改變你認知的只有你自己,外人最多利用這點進行暗示,就和催眠一樣,本質還是自己欺騙自己。”
楊洛愣住了,他回想起少女的話語,突然明白一件事。
他一直以為父母消失是因為有人在篡改自己的認知,可真要這么說的話,對方為何不直接在自己面前將兩人殺死?
那家伙莫非……沒有看見我父母的存在。
想到這兒,楊洛臉色有些蒼白。
自己之前以為父母消失與房間消失是同一事件,可現在看來,前者是由自己導致的,而后者不過是元兇的順水推舟而為。
如此一來,所謂的父母不真就只是……妄想而已嗎?
柴郡貓將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瞪大眼睛擔心道:“喂喂,沒事吧。”
楊洛有些失魂落魄地看了它一眼,然后奮力扇了自己兩耳光,通紅的眼眸盯著前方,沙啞道:
“沒事,我該怎么找到那家伙。”
柴郡貓拍了下手,說道:“很簡單,回憶下你今天第一次認知被篡改的時候,那也是你與對方最后的接觸。”
楊洛微微皺眉回想著,說道:“第一次……應該是在上樓時的電梯處,可周圍沒人啊。”
“不對。”
柴郡貓一口否決,“還要更早,比你我相遇還早,否則我也不會看出你身上存在問題。”
“還要更早?”
楊洛低聲重復,回憶著今天經歷,自己在車上睡著,自己在車站與少女相遇,自己站在鏡子前……
一會兒后,楊洛說道:“有一個身穿黑禮服的男人,他滿身是血,讓我幫他做一件事。”
柴郡貓毫不猶豫的說道:“不是他,那家伙應該是委托人。”
楊洛疑惑道:“委托人?”
柴郡貓淡淡道:“這點我們之后再談,繼續想。”
思緒繼續往前,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頭,楊洛說道:“如果你是說第一次遇見異常的話,那是在我上了一輛裝滿怪物的車的時候。”
柴郡貓說道:“十三號列車,獵人們會乘坐這輛車去接受遠距離委托,這點沒問題。”
“已經確定開頭與結尾了,接下來只需要回憶期間所發生的事即可。”
楊洛繼續沉思著,怪事太多,都不知道是哪一件。
車上那個爆炸的觸須怪?
楊洛搖了搖頭,應該不存在毛病,畢竟乘客都沒說什么,而且電車也有噪音通報。
那個和自己對視那一眼的鸚鵡螺頭?
有嫌疑,但態度看起來也不像啊。
電車的站臺順序是打亂的?
這跟這次事也沒什么關聯,并且大家都是有序下車的,自己還不是平安無事的下了車……
嗯?
想到這兒,楊洛腦子里突然浮現出六只眼睛,他心臟莫名跳動了一下,感覺視野有些震蕩。
他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道:“我在和某人對視一眼后,車明明還沒駛出站臺,我卻到站了。”
“就是這里!”
柴郡貓瞬間叫出聲來,它一把跳上楊洛的肩膀,連忙催促道:“快去車站,你的身體在那里!”
“哦,哦!”
楊洛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連忙朝著街邊跑去。
柴郡貓在他耳邊有些顛簸地說道:“話說這么明顯的異常你為什么沒發覺呢,怎么可能車都沒開就到站?”
楊洛回應道:“怪事這么多,連站臺都是錯開的,我哪知道正常不正常。”
“唉。”
柴郡貓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其他乘客都在老老實實等到站,你又怎么可能突然到站?沒常識還沒點觀察力的嗎?”
“我該怎么……”
楊洛本來想反駁它兩句,可話快要說出口時又停了下來。
他看著車燈疾馳的街道,慢下了腳步,有些迷蒙地說道:
“是啊,怎么就沒發現呢……”
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楊洛轉頭看向肩上的柴郡貓,說道:“問你件事。”
柴郡貓撓了撓臉:“問吧。”
“今天給過我提示的人都消失了,你為什么沒消失啊。”
柴郡貓繃緊著嘴邊的縫線,似笑非笑地說道:“因為我只是‘工具’啊,‘工具’是不會說話的。”
聽到這兒楊洛有些沉默,他沒能理解對方的話語,他現在也有些理解不了自己……
他甚至遺忘了尋找元兇的目的,如果對方只是想要自己的命,那就這樣給他也無妨。
自己本來就是在樓下坐以待斃,但是現在,已經什么都無所謂了……
答案呼之欲出,世上本不存在完美的結局。
楊洛心情異常平靜,他慢慢來到街頭,對著一輛出租車揮了揮手。
接下來,只要順利到達目的地,自己便會將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給殺死。
雖然,楊洛心里也不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始作俑者,可又有誰在乎呢,總之自己要殺了他。
柴郡貓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前因后果,你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去獵殺對方呢?”
出租車慢慢向他靠來,楊洛對著夜色長長地舒了口氣,輕聲道:
“那家伙打擾我睡覺了。”
柴郡貓點了點頭:“明白這點就好,承認現實是找回自我的第一步。”
它看著楊洛漠然的側臉,縫合的嘴角拉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不自覺想到:
當這家伙找回自我時,恐怕會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