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高谷子在家泡病假,自從微信好友里加上張萬虎,倆人時不時地聊幾句,回憶軍營時光,懷念戰(zhàn)友情誼,倒也不覺得日子難熬。不知不覺一個星期過去了。
于是谷子知道,張萬虎和谷子當年都在WLMQ那個部隊當兵,只是谷子入伍一年的時候,張萬虎就復員回了老家,谷子不認識張萬虎,但張萬虎認識美女戰(zhàn)士高谷子。
張家兄弟四個,萬虎是老大,老爹雖然五十多歲,但是身體有病不能勞動,母親早早就因病去世了。
萬虎復員回家時也就二十多歲,正是娶媳婦的歲數。可是,雖然張家父子人不錯,勤勞肯干能吃苦,但家里沒個女主人,父子兄弟四條光棍,只有三間破瓦房,說媒的給萬虎介紹了好幾個姑娘,都是一看人就看上了,一說家庭情況就都給嚇跑了。村里有那缺德的還編順口溜挖苦他們父子:“父子四條棍,一根比一根硬。”這話讓張萬虎聽到后,挨個詢問村里人誰編的這話,問明白后,找到門上把這人一頓爆揍。此后,再也沒人敢拿張家父子調侃。——當然了,這些事萬虎不會跟谷子學。
好在趕上改革開放,農村實行土地承包到戶,按勞力分計算土地承包數量,張家一下子包了好幾十畝地耕種。四兄弟一心想翻身,人又都勤勞,生活逐漸好了起來。
張萬虎畢竟在部隊呆過,見識比別人還是要高一籌,他看到四兄弟種這些地綽綽有余,就想再找點別的事來做。
他想,自己在部隊學過駕駛,云東有的是煤,拉出去就能掙錢,要是搞運輸,應該是個好行當。說干就干,張萬虎和兄弟們七拼八湊,又是求爺爺告奶奶,又是找親戚朋友,終于買下了兩輛舊車。四兄弟一起跑運輸,專門拉煤從云東到漢明島。
沒想到運輸生意越做越火,有錢了媳婦也就有了,四兄弟都成家立業(yè)。村里人也對張家兄弟另眼相看,張萬虎還被選上支書。
再后來,當地也發(fā)現了煤礦,張萬虎“近水樓臺先得月”,搶先包下了兩個煤窯。
那些年國家對煤礦的管理并不嚴格,煤老板們那真是日進斗金。你要問張萬虎掙了多少錢?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張萬虎這人講義氣,愛排場,花錢維持下了不少的人脈。慢慢有個高人就給他指點,說古人“狡兔三窟”,現在人們也都說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里。煤總有挖完的時候,他得未雨綢繆,多元化發(fā)展。
張萬虎就想,現在人們但凡有點錢,就想搬到城里頭,搬到城里頭住哪兒?那房子不是就緊缺了嗎?
這么一想,張萬虎就把一部分錢投到地產上來,這一試不要緊,蓋樓房掙錢比挖煤更痛快。所以,他就逐步徹底轉行干起了房產。
跟谷子聯系上之后,張萬虎隔三差五給谷子寄點土特產之類,慢慢越來越熟絡。這是后話。
再說谷子,因為剛跟母親鬧了矛盾,內心里懼怕母親訓斥自己,到了休息日就借故身體不適,沒回母親家。她想問問麥子母親的狀況,又怕麥子數落自己。——這個老妹妹,從小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全家人都讓她三分,谷子可不想招惹她!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心里想著麥子,麥子的電話就來了。
麥子語氣很溫和,先問谷子的病好些沒有,然后就轉達了母親姜素云的指令:母親希望她們姐倆找個工作日,去清源走一趟。
谷子問:“去清源干嘛?那個破地方。還非得工作日去?”
麥子笑了笑,說:“是呀!媽一說我也很奇怪。后來聽媽說了原因,我才知道咱還非去不行。”麥子頓了頓,“媽說了,就他們集資那個事,清源有三個大戶,最少的一個都投了一百五十萬。他們仨找了個律師,那個律師很有背景,說只要湊足有分量、有價值的材料,就能幫他們把官司打贏了,把錢要回來。那個律師是外地人,挺牛的,不是工作日人家還不上班。所以,媽讓咱倆幫她把材料送過去,順便也跟他們聯系聯系,及時了解情況。你看哪天有時間?”
谷子腦子飛轉,最近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就是那天跟張萬虎聊,他說過幾天要來D城,順便跟谷子見見面,吃個飯,不過也沒有具體確定日期。再說了,自己跟母親鬧僵,現在有這樣一個緩和的機會,怎么也得抓住了。
想到這兒,谷子爽快地說:“你說哪天就哪天,看你的時間,我哪天都行!”
麥子見大姐難得地痛快一回,趕緊說:“那咱就周一過去,宜早不宜遲!”
周一一大早,麥子就開車去接谷子,兩人一起去清源。
清源和D城同屬山南省,但距離D城有兩百多公里。這個小縣城地處渤海之濱,南接齊魯,北望京津,按說地理位置相當好。可是,由于該縣境內耕地少,鹽堿、灘涂占到土地面積的三分之二,幾乎沒有什么工業(yè),所以,一直都是國家級貧困縣。
姐倆一路說著話,路邊空蕩蕩灰蒙蒙的,沒有煙囪林立,也沒什么高樓大廈,路邊的鹽堿地里稀稀疏疏地長著一些雜草,偶爾在拐彎處能遠遠地看到海平面,這確實是個窮地方!
大約走了三個來小時,谷子、麥子來到了清源縣城。
說是縣城,其實還不如一個鎮(zhèn)子繁華。騏達車行駛在狹窄的街道上,道路兩旁,小商小販推著三輪車在叫賣水果、蔬菜,路邊垃圾成堆,不時有黑色、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飛揚。街上行人的穿戴也很普通,幾乎看不到什么衣著光鮮的人。
麥子和谷子不由:就這么個地方,人們咋那么有錢呢?投資幾百萬搞集資?
帶著心中的疑惑,按照電話里對方指引的路線,谷子麥子開車來到了一座大院前。這座院子很氣派,綠樹紅墻,墻頂上扣著黃色的琉璃瓦。電動推拉門打開,車子停在一幢歐式風格的三層小樓前面。
三名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只見這三人,其中兩人是高個子,黑臉膛,穿藏青色西服,打著領帶。只是西服顯得不大合身,襯衣領子也皺巴巴地,兩人面容非常相似,大概是兄弟;另外一人中等個頭,面龐白皙,上身穿紅色夾克,下身穿牛仔褲,比穿西服的兩人要洋氣許多。三人看歲數都在五十開外。
一番熱情地寒暄,確認雙方身份無誤,谷子麥子跟隨三人來到二樓一個雅間。房間內靠墻一張琴桌上,擺放著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箏,墻上掛著一幅畫,赫然題寫著“老子出關圖”,落款居然是范曾,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贗品。房間正中放著一張帶轉盤的大圓桌,五人分賓主圍桌而坐,谷子謙讓再三,坐在了主位上。
到這個時候,穿紅夾克的指著穿西裝的兩人介紹道:“這是陳紅斌、陳紅瑞,哥倆兒,叫他們陳二陳三就行了。我,周大民。我們都跟姜姨共過事,都佩服姜姨。今天你們來到清源了,我這兒條件簡陋,招待不周的地方多多見諒。”
谷子麥子少不了也是一番謙虛。
酒菜很快就上桌了:中間是一大盤大閘蟹,紅色的蟹蓋分外誘人,螃蟹周圍擺放著一盤蔥燒海參、一盤水晶蝦仁、一盤鹽焗蟶子、一盤西芹炒桃仁,周大民拿出一瓶酒,居然是山南名酒52度的8848!這酒麥子知道,少也得一千多一瓶。
麥子暗暗心驚,這還叫招待不周呀?這些人平時不知道怎么花天酒地呢!也是,人家說搞傳銷的頭目很有錢,這三人應該也是頭目了。
陳三接過酒瓶,給大家斟酒,谷子麥子趕忙婉拒,說開車不能喝酒。周大民皺了皺眉頭,說:“兩個人呢!有一個開車就行了,總得有一個喝吧?陳三,那就倒一杯!”
谷子看看麥子,說:“那你喝吧!回去的時候我開車。”
周大民笑了:“這就對了,這才像姜姨的閨女呢!”
聽周大民這一說,谷子趕緊問道:“周大哥,我媽說咱們這邊找到個好律師,需要一些材料,我們都帶來了。另外還有我媽的錄音,都可以做證據。”說著,谷子把一個檔案袋拿出來,推到周大民面前。
周大民微微笑道:“這個你們放心。律師我都找好了。這個盧律師,跟ZY領導XXX的愛人是同學,咱們先備材料,只要有理有據,還愁要不回錢來?只是盧律師今天有事來不了,我把東西轉給他就行了。”
一直不說話的陳二鼻子里哼了一聲,冷冷地說:“說得對!掙了錢的是不愁,我這沒掙錢的可發(fā)愁了,兩百多萬呢,一個水花都沒濺起來,就全沒了。”
陳三在桌子地下踢了陳二一腳,阻止他往下說,周大民也假裝沒聽見。
周大民跟麥子碰杯,滿面春風地說:“你們把材料拿來了,咱的錢就又多了一份希望。還有,周如璧的案發(fā)地是D城,D城咱也上面有人,姜姨的錢絕對沒問題,早晚得要回來。”
看周大民咋咋呼呼的樣子,麥子忍不住問了一句:“周哥,咱在D城有啥硬關系?能不能給透露一下啊?回去了我也好安撫我媽,省得她每天提心吊膽地。”
周大民笑道:“妹子是不信哥哥吧?跟你說了也沒事,D城那個嚴市長,跟咱是老鐵。”
陳二接話道:“這個倒是實情,要不是他,咱仨早就讓抓起來了。”
麥子知道,D城的市級領導里面,姓嚴的也就一個嚴華,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吃完飯后,谷子麥子婉拒了周大民去唱歌的提議,說還要趕路回D城,就告辭了。
回D城的路上,麥子有些納悶地問谷子:“大姐,你說咱媽的錢真能要回來嗎?這個破地方的人,怎么那么有錢呢?”谷子一邊開車,一邊答道:“你不知道呀?這個地方前兩年發(fā)現了煤礦和鐵礦,我聽媽說,這仨都是礦主呢!”
麥子一撇嘴:“還礦主?就這智商?連集資詐騙的當都上!”
谷子有些不高興地說:“誰知道會這樣啊!那些人可會騙呢!說什么有眼光的大企業(yè)家現在都轉型搞金融、搞電商,還說金融、電商是二十一世紀最有前途的事業(yè)。唉!”
聽到姐姐嘆氣,麥子猛然想起姐姐也參與集資被騙了幾十萬,就不再多說了。
兩人回到D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