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萬虎剛從BJ回來,又要去BJ這件事情,素青是不會追問為什么的。不要說去BJ,就是去臺灣新加坡馬來西亞,甚至美國,素青也不會像大多數(shù)女人那樣,揪著、追著,刨根問底。她活得簡單,當初認定了張萬虎,就為了他不顧一切,現(xiàn)在跟了他,又有了仨孩子,閨女都已經出嫁,兩兒子就是她的守護神,她還那么操心干嘛?打牌、逛街、美容,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她很知足,她對自己的男人只有感激。
所以,張萬虎也不需要找什么理由,早上起來只說要出門,素青應了聲“嗯”,就跟老搭子們打牌去了。
張萬虎沒有帶司機,自己開大奔出發(fā)。云東省會到BJ,走高速也就五個來小時,他到達BJ的時候,還不到中午十二點。
張萬虎知道,谷子在機關,哪能像他這么自由,說走就走。果然,兩個人一聯(lián)系,谷子下午四點多才到。張萬虎也沒啥事,就到自己經常去的金龍酒店,他是常客,早有服務生上前接了他那方正精致的行李箱,殷勤地帶路將他恭送到房間。
金龍酒店號稱“云東人在BJ的家”,是一家五星級酒店,準確來講,是云東有錢人在BJ的家。張萬虎把貴重物品放到保險柜,然后就去吃飯,吃完了看看時間還早,心想正好洗澡解解乏,他不喜歡這樣那樣的服務,自己泡浴缸里,感覺舒服極了。
張萬虎泡舒服了,就躺倒床上,床上更舒服,他也有些累,畢竟不是年輕小伙子了。
躺床上的張萬虎,滿腦子想的都是高谷子,高谷子那微微一笑,簡直像仙女下凡,高谷子說話時嘴巴利索、聲音清脆,真是好聽極了。還有,高谷子的個子不高也不矮,身材不胖也不瘦,哎呀,他真的想不出高谷子哪里不好!
他想起自己退伍的前一年,高谷子入伍。那時候的高谷子,大概只有十三、四歲,剪成女兵們統(tǒng)一的剪發(fā)頭,穿著肥大的軍裝,走路的時候挺著胸脯,意氣風發(fā)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他自己那時候已經二十四歲,他是農村兵,高谷子是特殊照顧對象入伍,——當時有個政策,因為老干部們在那場運動中遭到沖擊,他們的孩子跟著遭殃,也沒好好讀書,上級照顧給一個家庭一個當兵的名額(當然有苛刻的條件限制)。據(jù)說有十一二歲就當兵的小娃娃,在軍營里還尿床呢!——那時候的高谷子多么驕傲啊!自己根本都不敢跟她說話。如果說高谷子是鳳凰,自己充其量也就是烏鴉。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不錯,高谷子就跟她的姓一樣,永遠那么高傲,而高谷子本人就像站在高枝上的鳳凰,傲視群雄,而他張萬虎現(xiàn)在也是遠近聞名的富商、明星企業(yè)家了呀!士農工商,誰不給他幾分薄面?就算是烏鴉,自己也是梧桐樹上的烏鴉!他覺得這根高枝現(xiàn)在可以去攀,甚至站上去,跟鳳凰并立,比翼齊飛,——至少飛那么一陣兒!——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BJ,當時跟谷子約定來BJ的時候也忘了找個借口,這不良動機是不是太明顯了?這可是個大失誤,好歹自己也是革命軍人,怎么能如此魯莽呢?
不過,這個也難不倒張萬虎,就說來BJ處理礦難的事不就完了?人家誰耐煩查問你?
張萬虎想著高谷子,又想想自己,來來回回地想,不知不覺睡著了。
高谷子到達BJ的時候,張萬虎照例開車去接。谷子本來想直接去萱子下榻的錦江之星連鎖店,一問萱子,說是五點半下課,就有些猶豫。
張萬虎說,萱子住的地方離我住的金龍不遠,這樣吧,我找地方把車停下,然后咱們先去逛逛。
谷子說:“不合適吧!我妹那兒我還沒去呢!就先跟你逛街”。
張萬虎笑著說:“不耽誤事兒,你跟萱子說,晚上我請你們去全聚德吃烤鴨。然后你跟萱子回去不就行了?”
萱子開完會,——其實就是上課,——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張萬虎和谷子已經在全聚德等著她了。
酒菜上齊,張萬虎舉起酒杯,微黑的臉膛泛著光,小平頭上的每根頭發(fā)似乎都會歡喜地顫動,他興奮地說:“今天我太高興了!一是見到了我的好戰(zhàn)友谷子,還有畫一樣的美女萱子,二是我還辦成了一件大事。真的很開心,大家干一杯!”
谷子和萱子都是場面人,自然也少不了說些場面話。大家頻頻舉杯。
因為晚上沒有別的活動,三人都開懷暢飲。
幾杯酒下去,三人的話都多了起來。
谷子看到萱子手上換了塊表,隨口問道:“二妹,到底財大氣粗呀!又換表了!”
萱子不以為然地說:“哦,陸豪上次去德國給我買的。”
這一問,倒逗起了張萬虎的興致,大概是喝多了的緣故,一向不敢造次的他一把抓住谷子的胳膊,說:“谷子,讓萱子看看,這塊卡地亞怎么樣?”
說著,就去捋谷子的衣袖。只見谷子的手腕上金光閃閃,赫然是一塊漂亮的卡地亞貝母面女表!
這下把谷子弄了個大紅臉。
谷子遮掩地說:“哎呀,看你,喝多了吧!快跟我們講講,你今天辦啥大事了!”
萱子暗暗吃驚,雖然只看了一眼,但她也看到那表的款式了,那是卡地亞的一個新款,貝母面海洋之星,純金的表殼,貝母面鑲鉆,萱子自己也有一塊卡地亞,但那是舊款。對于谷子的經濟能力,萱子一清二楚,看到這款價值不菲的名表居然出現(xiàn)在谷子的手腕上,她心里疑惑,但看谷子不愿意說這個話茬,也就不多問什么。
張萬虎得意地說:“嘿,我今天可辦了件大事!通了天的大事,我給擺平了!”
谷子和萱子不約而同地問:“什么通天的大事?”
張萬虎笑嘻嘻地用他那中氣十足的聲音說道:“人們只知道開煤礦掙錢,卻不知道開煤礦的艱難。我這礦,前些日子出了件事兒,纜繩斷了,死了十幾個人。本來該就地埋的埋了,該火化的也火化了,那些死者家屬,賠點錢也就沒事了。誰知道來了一撥又一撥的記者,害得我花了不少封口費。我還以為這事就壓下去了。誰也不知道,有個小子居然把這事捅到了BJ。”
“啊?那怎么辦呢?”谷子吃驚地說。
萱子只是平靜地聽著。
張萬虎依舊笑嘻嘻地說:“找人唄!花錢唄!我這次就是為了感謝辦事人來的。”
“哦,原來這樣。”谷子松了口氣。
不知不覺已是晚上十點,萱子站起來,說:“好了,我明天還要開會,得回去了。大姐,你說呢?”
張萬虎忙對谷子說:“一會兒劉波兩口子說要過來,咱不等等了?”——劉波是張萬虎和谷子在BJ的戰(zhàn)友。
谷子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復了鎮(zhèn)靜:“好吧!萱子,這說好的事,不等也不合適,要不你先回去,我們再等會兒吧!”
萱子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說:“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張大哥,你可負責把我大姐安全送回來啊!”
“好的好的,放心吧!我送你回酒店吧!”張萬虎一迭連聲地答應著站起身,谷子也站了起來。
萱子擺擺手:“別,都別動,又不遠,我溜達著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