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獵人身前,游風將塵荒飛入獵人胸腹的長劍直接抽出,鮮血噴涌。獵人顯然是沒有想到過局勢反轉的如此之快,兩眼一白,因流血過多而疼痛的暈眩過去。
“劍這種東西,還是好好保管的好。”游風將劍扔到塵荒手中,淡淡笑道,隨后將目光放到了刺客與獵人身上,殺氣擴散開來,“要我殺了你們,還是你們自己動手?!?p> 身為三皇子的心腹,對于游風這個大名,刺客和獵人自然是早有耳聞,幾年來,也是在楚國的一些盛會上見過,但印象卻并不深刻,因為無論什么時候,游風都表現的不像是一個武者,更是難以將他與楚國傳奇中的那個人聯系起來。
平庸無奇。
游風一蹶不振,在中川隱居后,這是所有真正看過他的武者對他的第一印象,跟傳聞中那個雷厲風行的軍人全然不同,仿佛所有事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對所有人的話語皆是表示贊同和認可,和藹可親,沒有一點高手風范。
這也讓不少曾經慕名拜訪游風的寒門子弟感到失望,楚國平民軍人的傳奇,竟是這樣一個平庸無奇的中年男子,對國家近年發生的大事毫不知情,亦是沒有一點重上戰場的斗志。也正因如此,游風府漸漸破敗,無人造訪,最后只剩游風一人和一個多年來對他忠心耿耿的侍從。
至少在外人看來,傳奇已然隕落,縱使游風的實力仍在,被銘刻在史書中讓無數的寒門青年推崇,他的武道之心卻是已然消散,與凡人無異,帝國也不會再將他委以重任。
而游風經歷過的滅族之痛,以及那段被帝國隱藏的歷史,將如同一抔黃土,被永遠的埋葬在中川這片皇都腳下。
但沒有人知道,游風那顆因被復仇死死鎖住的沉寂之心,在出游遠行,偶然回到中川的路上,卻是被一個偶然遇到的書生給喚醒了。
因此,刺客與獵人見到游風的時候,第一時間并沒選擇逃跑,而是相視一望,選擇了發起進攻。
對于多數世人而言,沒有人會在意一個人過去,只會思考到一個人的現狀,根據眾人對他的評價來進行判斷。
游風是一個有些實力,但已然沒有武者之心的中年人,這便是二人對當前現狀的判斷。
一個喪失了武道之心的人,就是境界再高,又能發揮多少戰力呢?也不過是個渾身上下皆為鋼鐵,實質卻滿是破綻,不堪一擊的機械罷了。
“回中川多年,看來人們已然把我過去的威名忘了啊?!币姸撕敛贿t疑的向自己發起攻勢,游風似是自嘲的說道,“可惜,世人不知,不吃肉的猛獸,也還是猛獸啊?!?p> 游風輕吐一口濁氣,身形挺立,右手一抬,深邃的密林中,竟是涌起一陣狂風,朝著他手心的位置慢慢匯聚,好似凝出了一把鋒利的長劍,無堅不摧。
自玄洛之后,這是塵荒第二次看到海納百川的頂尖高手真正出手,以無形化有形,以萬物化兵刃,仿佛自身已是與天地一體,一切皆可為己所用。
“斬!”
沒有多余的詞匯,游風只是吐出一字,卻是散發出一股面臨千軍萬馬的殺伐之氣,那由狂風凝聚的劍刃,只在瞬息便橫掃出去,朝著刺客與刀客的位置席卷而去。
刺客面色一驚,顯然是沒有料到游風這個被傳喪失斗志的人,竟是能夠斬出殺氣如此濃厚,氣魄如此霸道的一劍。
這哪里像是喪失武心的人?怕就是一個習武的瘋子吧!
“撤!”
意識到形式不妙,刺客趕忙朝刀客喊道,身形向側滑躲,想要躲開那似是要吞噬一切的劍氣。
一旁的刀客見游風突然一斬,顯然也是意識到了不對,但當他聽到刺客的喊叫,想要組織招式防御時,已是束手無策,畢竟刀劍之人,不像刺客有著那般靈活的身法。只是一瞬,無形的風刃斜穿過他的身體,帶走了他的性命。
刀客到死都不會想到,自己一個初識天下的凝神境強者,在游風面前竟會是如此不堪一擊。這,便是帝國的傳奇嗎?
“滅!”
殺死刀客后,游風沒有停下進攻的節奏,一聲大喝,手中竟不知何時又是出現了一道長風利劍,破空斬出,直取刺客躲閃的位置,竟是沒有一絲逃跑的死角。
在一雙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刺客的頭顱被風刃斬斷,飛向了天空。密林,在黃昏黯淡的光線中,已是被染成一片鮮紅之色。
那些原本循著塵荒氣息成一條直線的黑蟻,散成一片,貪婪的啃食著沾黏在落葉上的鮮血與地上滾燙的尸骸,迷失在了新的世界中。
自己許久未能戰勝的敵人,游風不過兩招解決,如果說塵荒的內心沒有一絲波瀾,無疑是假話。
塵荒知道游風很厲害,卻是沒有料想到強到這種程度。畢竟他第一見到游風的時候,游風的出手極為平淡,只是手指彈出幾道風刃,讓敵人重創,完全靠境界碾壓,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氣勢,就連最后殺死敵人的一擊,都是他補刀的,全然沒有展現出此時這般的壓迫感。
縱使游風對他驕傲的袒露自己的過去,塵荒對游風的認知也只是停留在高手的層面上,而現在,他終于明白了當時楚逍遙找上他所說的那句話。
哪怕是昔日的傳奇,那也是傳奇!
“很意外嗎?”游風處理完二人,一腳踩斷昏死過去的獵人脖子,解決掉最后的麻煩,沖塵荒笑道。
“確實?!眽m荒如實答道,也不隱瞞自身的想法,“沒想過解決的這么快?!?p> “后悔嗎?”游風玩笑道,“我說過,你要是拜我為師,走我這條路,成就必然在我之上?!?p> “并不。”聽了游風的話,塵荒淡淡一笑,將黑劍收回劍鞘,“游老你說過,修武為人生,每個人的路都不會相同。”
“可你前進的速度,太慢。無人指導的武者,路途終究極為艱難,我想沒有人比我的體會更深?!庇物L說道,“今天如果不是我出現于此,你必死無疑,可敢否認?”
“不敢。”塵荒承認道,“我很弱小。”
“既知弱小,為何還要做那愚蠢之事呢?”游風問道。
“游老知道是我?”塵荒知道游風所指。
“這中川的書生,除了你,還有誰能一劍襲殺演武第二的榜眼?”游風笑道,“你改的了容貌,卻不改書生打扮的習慣,也不知是你愚笨還是執著?!?p> “你小子應該感到幸運,因為圍觀的那群人里面,恰好有我的人,不然你現在就是一具尸體?!庇物L繼續道。
“有些事情,想做,就會做?!眽m荒先是拱手一謝,旋即答道,“縱使有些事會惹麻煩,也還是會做,因不做,就會困惑。困于世,便難行于世,我這路,就走不下去了?!?p> “罷了罷了,你為書生,我論不過你?!币妷m荒又是講出一堆道理,游風也懶得在與塵荒糾葛此事,而是提出另一個問題,“那三人與你戰斗的陣法,你可認得?”
“不識?!眽m荒淡然道。
“那你是如何看透的?”游風疑惑道,“三攻纏陣這種攻陣,放在軍部都不見得有人能夠破解,你第一時間就看出獵人是陣眼,難道靠的是運氣?”
“攻陣之要義,并非在于剛猛,而在于如何用同等的資源的條件獲得優勢,隨后以強勝弱,以盛克頹?!眽m荒解釋道,“那三人所用的陣法并無變化,是為定陣的一種,不算高明。以近攻消耗體力,遠攻制造時機,因此我很容易就看出陣眼在那獵人身上?!?p> “哈哈哈,三攻纏陣竟然被你說不算高明?!庇物L沉默片刻,大笑起來,看向塵荒的神色卻是愈發明亮,仿佛發現了一塊珍寶一般,“看來你這個戰陣頭名,并非虛傳啊?!?p> “僥幸罷了?!眽m荒笑答道。
“有趣,著實有趣?!庇物L說道,隨即用一雙狡黠的眼睛看著塵荒,“看來你這個徒弟,我是非收不可了。你不認我為師,我卻可認你為徒啊,誰讓你接了我給你的牌子呢?”
“游老喜歡便是?!眽m荒無奈一笑,知道游風打算耍花招了,卻也不打算在這些小事上爭論,畢竟游風可還是剛剛救了他一命。
“嘿嘿,反正這中川的人啊,只認令牌不識話?!庇物L哈哈一笑。
“游老,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眽m荒面色變得有些慎重,“那刺客,刀客和獵人,分別稱對方為三號,四號,五號。”
“是指那件事嗎?”聽到此處,游風的笑容淡了下來,隨即將目光放到了地面的三個尸體上,“殘殺同胞,楚凌云還真是什么喪心病狂的事都干得出來啊?!?p> “游老,我覺得還是要進一步調查?!眽m荒說道,“表面的東西,終究是表面的?!?p> “你說的不錯?!庇物L默默點了點頭,隨后右手一擺,樹梢之中,竟是突然落下了三道人影。
這小小的密林,卻是藏有如此多的人,塵荒在之前都沒有發現!楚國的高手之多,真是難以想象。
“拜見游風大人!”三名藏于密林的侍從齊聲說道。
“收了?!庇物L命令道。
“是!”
伴隨一聲簡短的應答,三名侍從便開始打掃起戰場,將三人的尸體一點點收集起來。
“不要覺得驚訝?!庇物L似是看穿了塵荒的心思,笑道,“這世間的天驕奇才,何時千百?”
聽完此話,塵荒相視一笑。
“大人,收拾完畢?!?p> 片刻后,一名侍從反身朝游風稟告道。
“好,回府!”游風吩咐著,一擺袖子,帶領著三名侍從,緩緩消失在塵荒前方的樹叢中,不再回頭,就好像真得如同他的名字那般,來去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