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考場的那一刻,如釋重負的兩人碰了個拳,相視一笑。
“朱少,要出國的人還有閑情參加高考嗎?”陳于澤打趣道,這種拿到結果還來走一遭的行為也挺難得的。
“怎么,體驗一下都不行嗎?我可不像陳少,為了女人留在臨市。”朱杰星不要臉皮地把話說破,一臉嘚瑟。
“你去了國外可別被亂花迷眼,迷得流連忘返了。”他不甘示弱地回應,話頭是一點不落下。
“待會兒去我家吃飯不,我爸說給我們慶祝下。”
“好,待會兒門口見。”聽到這話,他的心思一沉,以往的記憶全部浮現。
不知怎么的,那種結束了高中三年的輕松感突然消失了,轉而被一種淡淡的恐懼縈繞著。
不知情的路人看見到倒是會覺得,這個考生可能考的不太好,臉色沉沉的。
不知不覺間,陳于澤走到了長廊邊,下意識地就想進去坐一會兒。
“陳于澤,你怎么來了?”坐在長廊內的女孩沖他招手,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
他收好了思緒,快步走了過去坐到了盛細細旁邊。
“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兒。”陳于澤倒是意外,這并不是約好見面的時間。
因為這心照不宣的默契,兩人心里都生出了一絲甜意。
坐在長廊上時,不知怎的他輕輕靠在她身上,微微閉上雙眼放空自己。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真像一只大貓咪,這樣安靜的時候更加柔和耐看了。
睡著的時候是這樣的軟綿綿的,可是平時看上去卻冷冷的傲氣極了,這反差確實很大。
她忍不住去拉他的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緊緊握住,感受到傳來的暖意不由得耳根發紅。
再看過去眼睛還是閉著的,仿佛在說:你別鬧。
好一會兒后,他終于好好坐直身體,仍然不肯放開握得發燙的手。
“我大學就在臨市讀。”他也不再說什么,只是望了她一眼。
這個眼神看得盛細細直低頭,這樣炙熱溫柔的目光她不敢看。
“那我可以經常見到你,真好。”
這個回答陳于澤相當滿意,他終于松開緊握的手。“你考試加油,我在學校等你。”
看了看時間,準備去校門口的朱杰星一起回去。
到了朱家將近傍晚,兩人剛踏進別墅門口就聞到了菜肴的香味兒。
朱杰星渾身輕松,向主位上的父親問過好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相比之下,陳于澤更加收斂,跟著他一起問好。
轉眼看去那一桌豐盛的晚餐,以及主位上儒雅和藹卻不失城府的朱父。
此時陳于澤已經猜到了接下來大致會發生的事情,和之前朱父提出的那三個條件八九不離十。
只是這種受人拿捏擺布的滋味兒,卻是一點點在凌遲他的內心。
若不是其中的利害關系,陳于澤會覺得朱家是一個溫暖之處。
“于澤,嘗嘗這道秋葵晾肉,慶祝你和杰星這次一舉奪魁。”朱父講桌子轉到兩人位前,言語間是長輩的慈愛。
“多謝朱叔的祝賀,這菜看上去真不錯。”話落,陳于澤夾起一根秋葵放入碗中。
“爸,我得多來點。”朱杰星有些撒嬌的意味,動作上確實克制守禮。
“這小子就是放縱了點,出了國沒人管著可自在了!”朱父瞥了一旁沉默進食的陳于澤,目光又回到兒子身上,旁人都聽得出他是欣喜的。
“爸,風箏再遠有您手中的線呢。”朱杰星看似心思在菜上,回應起來也是一句話沒落下。
這番話讓朱父心情大好,面上也染上了喜悅,他借著話頭繼續往下說:“于澤大學回北市嗎?要是想出國就跟叔叔說。”
沉默寡言的少年雙眼不自覺放大,怔愣一瞬心中終是了然。
原來之前朱父會幫他替母親報仇,不過也是有所圖謀。什么所謂的雪中送炭,不過是恩情待還。
朱杰星在這餐桌上和諧中略帶奇怪的氛圍下,察覺到了異樣。
“爸,于澤他留在臨市呢,我都覺得屈才了。”朱杰星笑著打圓場,順帶捧了捧好友。
他這話也不假,陳家的產業在北市有些根基。況且陳于澤從小受家族耳濡目染,在商業天賦上算是占了先機。
只是陳家后輩眾多他年紀較小,又因母親白黎的原因,最后也落不到實權。
“這樣也好,以于澤的資質放在哪都是拔尖的。”雖說嘴上在夸獎,不過朱父的表情平靜淡然,也并未多添言語。
“于澤慚愧了,只不過是勉強完成學業,等到杰星回國相信一定大有作為。”這話在朱杰星面前說出來他都覺得自己虛偽,不得不硬著頭皮互相恭維。
朱杰星在一旁都快聽笑了,連忙吃了兩口醬肉壓下笑意,不禁腹誹:這陳于澤真能裝,跟在生意場似的。
可他雖然察覺到些許異樣,卻也不會知道,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是明碼標價的。
朱父自然不會對心愛的兒子說得過多,而陳于澤因著兩人的情分,也不愿讓他得知半分。
晚餐快結束的時候,朱父支走了兒子,領著陳于澤去到書房。
冷白的燈光照著這嚴肅壓抑的房間,書架上的書籍似乎都躲在陰影之中。
“朱叔,有事要問于澤嗎?”年少氣盛的他率先對著老謀深算的中年男人開問。
少年的臉上沒有過多的神色變化,仿佛只是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朱父安坐在書桌前,直直地盯著他,仿佛心中算計好了一切。
“原本想讓你和杰星一起出國深造,既然你想留在臨市,我自然也不會阻攔你。”朱父不急不緩的開口,仿佛對于眼前人的人生已在計劃之中。
那股被壓抑的無名之火忽地被點燃,他雖是長輩不錯,可這樣的話分明是在說:別想在我眼皮底下做些什么動作,我都盯著。
書桌前的中年男人很沉得住氣,他沒有錯過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的怒意,卻在一旁氣定神閑地喝著茶。
書房的光線明亮冰冷,這使得兩個人的臉色莫名都帶著些冷意。
朱父微微低頭眸色諱莫,自顧自地品茗。
站在他對面的少年仿佛看透了什么,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朱叔費心了,可惜錯失這個機會了。”陳于澤應對如流,只是比眼前的上位者顯得稚嫩許多。
“選好什么專業了嗎?”
陳于澤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圖,于是反問,“朱叔,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朱父見他上道,問到了關鍵的地方,于是順勢說道:“臨市的師資一般,不過學理論足夠了。”
看來確實如此,氣氛又陷入沉默壓迫,只要沒人開口打破,他就被動的等待著。
而主動配合詢問,就意味著他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仍要配合著去接受安排。
“或許是的。”他終是妥協了,心中更加窩火。
“你看看這個。”男人從抽屜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冊子,輕輕推到陳于澤那邊。
冊子不長,描寫著臨市大學某專業引進了國外師資等內容。
陳于澤一言不發,把冊子放進里衣袋中。
朱父看了一眼時間,下一秒就聽到門口緩緩走向門口的腳步聲。
書房內的兩人不約而同的佯裝自然地往外走,仿佛剛剛平常不過的噓寒問暖。
走出書房時正巧碰上回來的朱杰星,他跟父親打過招呼后就拉著陳往外走。
“走出去喝兩杯。”朱家的家教嚴厲,朱杰星在家也是克制有禮的,跟陳在一起時就放松許多。
“那必須的,走。”陳于澤壓抑許久的情緒也有了出口。
約定好送機的日子兩人就分開了,夏夜的風很溫柔,慢慢把陳于澤吹得清醒。
他難得的享受這個季節帶來的愉悅,慢悠悠地往學校走著。不管未來怎么樣,至少能和她在一起了。
他心里隱隱擔憂的那些東西都被這一刻的情感戰勝了。
過了十幾日,到了上升的七月,終于迎來盛夏的假期。
吳姨要外出幾天,盛細細帶著陳于澤坐上了回度鎮的班車。
剛考試完那天,陳于澤早早站在校門口等她。
“阿嗚,我有點想回度鎮看看。”盛細細糾結半響,還是說出了口,她很清楚,度鎮對于他來說意味著些什么。
她回憶里大部的時光都在那兒了,有時候回頭看過去,早已經變成難以割舍的存在。
而于他而言,那里只有不堪與陰影,要他再多看一眼都顯得有些殘忍了。
“那里還有你。”可是他卻這樣說,表情淡淡的沒有變化。
或許是嗅到了她沒有言喻的想法,“可以再去一次。”
“好。”盛細細認真看著他,微微不忍地點頭,一口應了下來。
班車上,她像以前那樣沉沉睡去,陳于澤又一次拿起手機拍下她睡臉。
照片里,女孩子睡得很安心,眉目輕閉,柔和安靜得像一個瓷娃娃。
“你一直沒有睡嗎?”緩緩醒來的盛細細看著他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整個人有種游離感,仿佛對什么東西都不在乎。
“嗯,睡醒了?正好也快到了”他微微回神,輕輕拉著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手臂。
班車緩緩駛入站點,盛細細一晃眼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那個小胖子的身影一下子閃回腦海。